虛假的和平期,給了《北林晚報》記者蘇麗一直等待的機會。幾次溝通後,陳山河終於同意,在“王朝”歌舞廳白天不營業的時候,接受她的專訪。
采訪地點選在“王朝”二樓一個相對安靜的卡座。蘇麗依舊是那副乾練的模樣,筆記本攤開在桌上,錄音筆放在一旁。陳山河則穿著簡單的襯衫,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神色平靜,與窗外傳聞中那個心狠手辣的“廠區王”判若兩人。
“陳老板,感謝您接受采訪。”蘇麗開門見山,“很多人都對您的經曆很好奇。從一個普通工人,到如今掌管沙場、運輸和這麼大的歌舞廳,您覺得是什麼促使您走上了創業這條路?”
陳山河沉默片刻,語氣平淡:“為了活下去,活得像個人樣。”
蘇麗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沉重,追問道:“能具體說說嗎?比如,當初在廠區是遇到了什麼困境?”
陳山河看了她一眼,沒有深入細節,隻是概括道:“父親工傷,廠裡不管,沒錢治。被主任刁難,被地痞欺負。不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就隻能自己想辦法站起來。”
蘇麗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然後抬起頭,目光銳利:“所以您選擇了用……非常規的手段?我指的是,您在西城沙場的競爭中,似乎也使用了一些不那麼‘傳統’的方法?”
這個問題帶著明顯的試探。陳山河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蘇記者,在北林,尤其是在那個時候,按部就班、講道理,是活不下去的,更彆提從宋老六那樣的人手裡搶飯吃。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以您認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必拘泥於手段?”蘇麗的問題開始變得尖銳。
陳山河迎著她的目光,沒有回避:“我隻看結果。過程重要,但活下去、讓跟著我的兄弟和家人過上好日子,更重要。有些人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男盜女娼。我陳山河做事,擺在明麵上,至少,我對自己人,問心無愧。”
“那您如何看待法律和規則呢?”蘇麗步步緊逼,“在您的崛起過程中,似乎也遊走在法律的邊緣。您不擔心有一天會……”
“法律我認。”陳山河打斷她,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該交的稅,我一分不少。該辦的手續,我都辦了。‘王朝’在這裡,合法經營。至於邊緣……”他頓了頓,“在北林,想完全走在路中間,要麼被擠下去,要麼被撞死。我隻是找了一條能走通的路。”
采訪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蘇麗的問題時而溫和,時而犀利,試圖剝開陳山河層層包裹的外殼,探尋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和發家史背後的真相。陳山河的回答則始終保持著一種謹慎的坦誠,既不過分掩飾自己的草莽出身和手段,又巧妙地將自己的行為置於“生存”和“義氣”的框架內,塑造著一個被環境逼迫、卻又重情重義的複雜形象。
最後,蘇麗合上筆記本,看著陳山河,語氣緩和了些:“陳老板,最後一個問題。您對‘王朝’,對您的未來,有什麼期待?”
陳山河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看到了更遠的地方:“我希望‘王朝’能成為北林市的一塊招牌,一個能讓大家放心娛樂、正經做生意的地方。至於未來……”他收回目光,看向蘇麗,“走一步看一步。但誰也彆想再把我,和跟著我的人,逼回以前那種日子。”
專訪結束。蘇麗離開時,心情複雜。她接觸到了一個與傳聞不儘相同的陳山河,他冷靜、務實、有著強烈的生存智慧和保護欲,但同時也清晰地感覺到他內心深處那片不容觸碰的、由殘酷現實澆築而成的堅硬地帶。這篇報道該如何下筆,她需要好好斟酌。
陳山河獨自坐在卡座裡,回味著剛才的對話。他知道,蘇麗的筆可以把他塑造成勵誌典範,也可以將他打入萬丈深淵。這次專訪,是一場博弈,他必須小心駕馭。
而此刻,在市公安局,王建軍也得知了蘇麗專訪陳山河的消息。他眉頭微蹙,意識到陳山河開始有意識地經營自己的公眾形象了。這比單純的暴力,更值得警惕。
“看來,他是真想‘轉型’了。”王建軍對身邊的同事說道,“隻是,踏過血路的人,想洗白,沒那麼容易。盯著他,尤其是那個記者後續的報道。”
暗流,在平靜的輿論水麵下,悄然轉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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