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麗專訪帶來的微妙波瀾尚未完全平息，一股更沉重、更肅殺的氣息，已經開始從北方蔓延開來，如同西伯利亞南下的寒流，悄然侵襲了北林市。
起初隻是些零碎的消息。胡小軍安插在火車站、長途汽車站的兄弟彙報，最近從省城過來的班車上，便衣警察的數量明顯增多，盤查也比以往嚴格。一些常年在道上混的老油條，敏銳地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開始變得低調，甚至暫時離開了北林避風頭。
緊接著，一些半公開的小賭場、地下錢莊相繼被端掉，雖然動手的都是轄區派出所，但行動的果斷和力度，遠超平時。被抓的人進去後，審訊的重點也不再僅僅是當下的違法行為，而是深挖背後的關係網和過往的案底。
真正的信號，來自胡小軍冒險從李宏偉集團邊緣傳回的一條模糊信息：李宏偉最近頻繁與幾位平時很少露麵的實權人物秘密會晤，似乎在商討什麼，氣氛凝重。而且，李宏偉手下幾個負責“臟活”的核心成員，最近都接到了“暫時收斂，清理手尾”的指令。
“山河，風向變了。”劉衛東拿著胡小軍拚湊起來的情報，麵色凝重地找到陳山河，“上麵可能要有大動作。”
陳山河站在“王朝”頂樓的窗前，看著樓下依舊車水馬龍，但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緊張。他想起前幾天和蘇麗交談時，自己關於“法律太慢”的論斷，心頭莫名地一沉。
“是衝我們來的？”耿大壯甕聲甕氣地問，臉上帶著警惕。
“不一定隻是衝我們。”劉衛東分析道，“但絕對是衝著我們這類人來的。李宏偉也在收縮，說明這次動靜不會小。我估計，很可能是……全國性的嚴打開始了。”
“嚴打”這兩個字，像兩塊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他們這些在灰色地帶行走的人，太明白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那將是國家機器毫無保留的雷霆一擊，掃蕩一切牛鬼蛇神，以往那些靠著關係和狠勁能夠周旋的空間，將被極大壓縮。
陳山河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框。他想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血跡，想起倒下的老黑、宋老六，想起李宏偉的步步緊逼。他好不容易才在北林爭得一席之地，難道就要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暴摧毀？
“我們現在怎麼辦？”趙紅梅憂心忡忡地問，她剛經曆過綁架，對這種風雨欲來的氣氛格外敏感。
陳山河轉過身，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和銳利：“慌什麼？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他看向劉衛東，“衛東，你立刻去辦幾件事。”
“第一，讓沙場和運輸隊的所有賬目，再仔細核查一遍，確保明麵上沒有任何漏洞，該交的稅一分不能少，所有業務往來都要有正規合同和票據。”
“第二，‘王朝’這邊，讓霞姐和阿強嚴格約束手下，服務可以熱情，但絕不允許有任何黃、賭、毒的行為！告訴所有看場子的兄弟，最近都給我把尾巴夾起來，遇到挑釁的，能忍則忍，實在忍不住，也不準動用家夥，更不準鬨出重傷人命！”
“第三，”他頓了頓，聲音壓低，“讓小軍想辦法，摸清楚這次嚴打的重點和北林市專項工作組的構成。尤其是，負責人是誰。”
劉衛東一一記下，立刻轉身去安排。
陳山河又對耿大壯說：“大壯，把你手下那些脾氣最爆、案底最不乾淨的兄弟，暫時安排到沙場或者鄉下避一避。等風頭過去再說。”
耿大壯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輕重，點頭答應。
一道道指令發出，整個團隊如同應對颶風的船隻，開始收緊風帆，加固船體。表麵的繁華依舊，但內裡的節奏已經悄然改變。
陳山河獨自留在頂樓，望著北方陰沉的天際線。嚴打的風聲，像一盆冷水，澆醒了他因接連勝利而有些發熱的頭腦。他意識到，與李宏偉的爭鬥，或許隻是疥癬之疾，而即將到來的這場全國性的風暴，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驗。
他能在這場風暴中存活下來嗎？他辛苦建立的“王朝”，會不會頃刻間土崩瓦解？
未知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纏上了他的心臟。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卻愈發堅定。無論麵對什麼，他陳山河，絕不會坐以待斃。
風暴將至，唯有迎頭而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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