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林的夜,滴水成冰。西郊廢棄的第三棉紡廠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殘破的廠房輪廓在稀疏的星光下顯得格外陰森。廠區深處,唯一亮著微弱燈光的倉庫周圍,卻潛藏著不同尋常的躁動。
幾輛沒有掛牌照的舊吉普和麵包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熄火停在遠處的荒草叢中。車裡,西城“疤臉”手下的七八個亡命徒,正貪婪地盯著倉庫門口。他們手裡攥著砍刀、鐵棍,甚至還有兩把用油布包著的土製火銃。
“疤臉哥,消息準嗎?真他媽是李宏偉的貨?”一個瘦猴似的混混舔著乾裂的嘴唇,壓低聲音問副駕駛上一個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漢子。
疤臉啐了一口唾沫,眼神狠戾:“媽的,準不準,看看這陣仗!深更半夜,鬼鬼祟祟,不是見不得光的買賣是什麼?管他是不是李宏偉的,送到嘴邊的肥肉,還能吐出去?李宏偉現在被陳山河搞得焦頭爛額,正是咱們西城兄弟翻身的時候!乾了這一票,夠咱們瀟灑半年!”
他們是被一則不知從何而起,卻在西城底層混混間迅速流傳的消息引來的——李宏偉大批走私豪車今晚在西郊棉紡廠倉庫交割,看守薄弱,機會千載難逢。
這消息,自然是耿大壯手下的人,經過幾層偽裝,精準“投喂”到疤臉這種急於出頭、又膽大包天的亡命徒耳朵裡的。
與此同時,倉庫斜對麵一棟廢棄水塔的頂層,兩個黑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劉衛東舉著軍用望遠鏡,冷靜地觀察著倉庫門口的動靜。旁邊一個精乾的年輕人,是胡小軍發展出來的外圍眼線。
“東哥,西城那幫人已經到了,看樣子準備動手了。”年輕人低聲道。
劉衛東“嗯”了一聲,鏡片後的眼神毫無波瀾:“李宏偉的人呢?”
“倉庫裡應該有四五個常駐看守,另外,接貨的車隊應該快到了,按往常規律,不會超過五個人。”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陳山河要的不是親自動手,而是借西城這群餓狼的爪子,去撕下李宏偉一塊血淋淋的肉。
晚上十一點整,兩輛打著遠光燈的封閉貨車,沿著坑窪不平的廠區道路,緩緩駛向倉庫。引擎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倉庫的鐵皮門嘩啦啦被從裡麵拉開,幾個穿著棉大衣的漢子探出頭來,用手電筒對著貨車晃了晃信號。
就在貨車開始倒車準備入庫的瞬間!
“動手!”疤臉猛地推開車門,大吼一聲。
幾輛吉普和麵包車同時亮起大燈,引擎轟鳴,如同脫韁的野馬,從黑暗中衝出,直撲倉庫門口!
“操!什麼人!”
“攔住他們!”
倉庫那邊的看守和貨車司機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驚慌失措地叫喊起來。
疤臉的人紅著眼,揮舞著刀棍就衝了上去。瞬間,叫罵聲、金屬碰撞聲、慘叫聲打破了荒野的寂靜。西城這幫人是真的亡命,下手狠辣,加上有心算無心,很快就將倉促應戰的看守和司機壓製住。
“搶車!快!”疤臉一腳踹開一個試圖反抗的司機,指揮手下衝向那兩輛貨車的車廂門。
撬棍狠狠彆開車門鎖扣,車廂內,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覆蓋著防雨布的高檔轎車輪廓,流線型的車身即使在這種環境下也難掩其價值。
“發了!媽的!真發了!”混混們發出狂喜的嚎叫。
水塔上,劉衛東放下望遠鏡,對著隨身攜帶的對講機低聲說了一句:“得手了。”
遠在王朝歌舞廳辦公室的陳山河,聽到耳機裡傳來的簡短彙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
“告訴衛東,清理痕跡,我們的人全部撤。”他對著守在旁邊的另一個手下吩咐道。
“大壯那邊準備好了嗎?”陳山河又問。
“壯哥已經安排好了,‘收貨’的人在天亮前會聯係疤臉,價格壓得很低。”
陳山河點點頭。截胡,隻是第一步。低價吃掉這批贓貨,轉化為自己的利潤,同時將西城疤臉這群蠢貨推到李宏偉複仇的火力最前沿,這才是完整的一環。
倉庫那邊的混亂還在繼續,疤臉的人已經開始試圖將貨車開走。可以預見,天亮之後,當李宏偉得知這批價值不菲的“貨源”被人在老巢門口硬生生搶走,會何等的暴跳如雷。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陳山河,此刻卻仿佛置身事外,隻在唇邊留下了一抹冰冷的、不易察覺的弧度。
北林市地下世界的第一記重錘,已經由他人之手,狠狠砸向了李宏偉的命門。風暴,從這一刻起,才真正開始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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