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大樓內，氣氛同樣凝重。儘管已是深夜，王建軍辦公室的燈光依然亮著。他麵前攤開著剛從百樂門地下賭場查封的初步清單，數額巨大的賭資和那本記載著無數權錢交易的暗賬，讓他心情沉重，也讓他意識到這個案子的複雜程度遠超想象。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王建軍頭也沒抬。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分管治安的副局長韓東。他臉上帶著慣常的、略顯公式化的笑容，手裡還端著一個保溫杯。
“建軍，還在忙啊？辛苦了。”韓東自顧自地在王建軍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將保溫杯放在桌上，“百樂門這個案子，影響很大啊，上麵都很關注。”
王建軍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韓東：“韓局，這麼晚還沒休息？案子是挺大，人贓並獲，證據鏈也比較完整。”
韓東嗬嗬一笑，擰開保溫杯吹了吹熱氣：“證據是證據，但處理起來還是要講究方式方法嘛。李宏偉這個人，在北林經營多年，盤根錯節，牽涉麵廣。一下子動作太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震蕩，影響社會穩定。”
王建軍眼神微凝，沒有接話。
韓東抿了口茶水，繼續慢條斯理地說：“我聽說，賭場裡抓的人，很多也隻是普通工作人員，甚至有些是不明就裡進去玩的賭客。對於這些人，教育為主，罰款了事，儘快釋放，避免激化矛盾嘛。至於主要的組織者……李宏偉不是還沒抓到嗎？很多事情，沒有主犯的口供，也不好定性。”
這話裡的傾向性已經非常明顯。輕拿輕放，縮小打擊麵，甚至有意將李宏偉摘出去。
王建軍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緊，語氣依舊平穩：“韓局，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和查封的賬本，李宏偉是這家地下賭場的實際控製人，證據確鑿。而且，賭場可能還涉及放高利貸、暴力催收等其他犯罪行為，需要深入調查。”
韓東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放下保溫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建軍，你還年輕，有衝勁是好事。但辦案不能隻講法律，還要講政治，講大局！北林市現在正處於發展的關鍵時期，需要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這個案子，適可而止，儘快結案，把影響控製在一定範圍內，這是局裡，也是市裡某些領導的意思。”
他特意加重了“某些領導”四個字，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王建軍。
無形的壓力，如同潮水般向王建軍湧來。他明白，這是李宏偉背後的保護傘開始發力了，而且能量不小，直接動用到了上層關係來施壓。
“韓局，我堅持認為，依法辦案，除惡務儘，才是對北林社會治安最大的負責，也最符合大局。”王建軍迎上韓東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這個案子，我會按照法定程序，一查到底。”
韓東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盯著王建軍看了幾秒鐘，忽然冷笑一聲：“好，好一個依法辦案！王副隊長果然原則性強！那你就好好查吧！不過，我要提醒你，辦案也是要講證據、講程序的，每一步都要經得起推敲！”
他站起身，拿起保溫杯，最後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門被帶上，發出不輕不重的響聲。
辦公室裡恢複了安靜，隻剩下王建軍一個人。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韓東的施壓，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真正麵對時，依然讓人感到窒息和憤怒。
他知道，接下來的調查將會阻力重重，來自內部的、外部的。查封的賬本可能會“意外”丟失部分關鍵頁，關鍵的證人可能會翻供或消失，甚至他自己的調查權限都可能受到限製。
但是，讓他就這樣放過李宏偉，放過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蛀蟲？絕無可能！
他睜開眼，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而銳利。他拿起內部電話，接通了自己最信任的幾個隊員：“從現在起，查封的所有物證，尤其是賬本，由你們三人二十四小時輪流看守，沒有我的親筆簽字，任何人不得接觸！另外，對李宏偉的抓捕行動，秘密進行，不要經過常規渠道彙報。”
保護傘可以暫時遮住陽光，但無法永遠掩蓋真相。王建軍決定，就算孤身走暗巷，他也要將這條線上的魑魅魍魎，連根拔起！
而此刻，暫時躲過一劫的李宏偉，在得知韓東已經出麵施壓後，驚魂稍定，但那顆想要瘋狂報複陳山河的心，卻更加熾烈。他如同受傷的毒蛇，盤踞在暗處，舔舐傷口，積蓄著致命一擊的毒液。
風暴眼中的短暫平靜下，是更深的暗流與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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