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河的決心如同北林河開春時崩裂的冰淩,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瞬間衝垮了所有潛在的猶豫與阻礙。王朝集團這台龐大的機器,在最高指令下,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轟鳴,而第一個也是最緊迫的任務,就是按照吳天佑方案的要求,籌集那筆足以押上全部身家的巨額資金。
頂樓的辦公室仿佛變成了一個臨時的戰地指揮部,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翻動、算盤珠劈啪作響劉衛東仍習慣用這個老物件進行快速心算)和壓抑的交談聲。往日裡象征權勢與奢華的寬大辦公桌,此刻被各種產權證明、財務報表、抵押合同草案堆得滿滿當當。
劉衛東的臉色比前幾天更加蒼白,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嚇人。他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撲在賬目上,眼鏡片上反射著密密麻麻的數字。他需要精確計算出集團能動用的每一分流動資金,同時評估每一項核心資產的市場價值和抵押極限。
“山河,”劉衛東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他將一份剛剛整理出來的清單推到陳山河麵前,“這是我們目前能調集的所有現金,加上沙場、運輸隊未來三個月的預期收益,距離吳天佑要求的我方投入額度,還有將近百分之四十的缺口。”
陳山河看著清單上那個刺眼的數字缺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神更加幽深。
“抵押。”他吐出兩個字,冰冷而簡潔。
劉衛東深吸一口氣,拿起另一份文件:“已經聯係了市裡三家主要的商業銀行和兩家信用合作社。王朝歌舞廳的產權評估價值最高,但因為它特殊的……經營性質,銀行在抵押額度上卡得很死,最多隻能貸到評估價的六成。沙場和運輸隊的車輛、設備折舊率高,抵押價值有限。而且,山河,”他抬起頭,目光沉重,“一旦將這些全部抵押,我們的現金流將變得極其脆弱,任何一點意外,都可能導致資金鏈斷裂,到時候……”
後果不言而喻。這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所有的緩衝和退路,將身家性命完全綁在了商貿城這個充滿未知的賭局上。
“去做。”陳山河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跟銀行的人談,告訴他們,這是‘山河地產’為了競標市重點項目的融資,前景廣闊。必要的時候,可以適當提高利息,或者……讓紅梅出麵,她知道該怎麼跟那些人打交道。”
趙紅梅在建立“合法”外圍關係上,確實有著獨特的天賦。
“我明白。”劉衛東點了點頭,收起文件,轉身快步離去,背影顯得有些匆忙甚至踉蹌。巨大的壓力讓他這個一向冷靜的軍師也有些不堪重負。
陳山河的目光轉向如同鐵塔般矗立在旁的耿大壯。
“大壯,你那邊也不能閒著。”陳山河的聲音低沉,“告訴下麵所有場子的負責人,從這個月開始,各處的利潤上繳比例提高兩成。非常時期,讓大家緊一緊腰帶,告訴他們,隻要拿下商貿城,以後有的是好日子過!誰要是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藏私、抱怨,或者動彆的心思……”他沒有說完,但眼中的寒光讓耿大壯瞬間領會。
“放心吧,山河哥!”耿大壯拍著胸脯,甕聲甕氣地保證,“哪個王八蛋敢齜牙,老子第一個廢了他!兄弟們都知道輕重,都指望著跟著山河哥奔前程呢!”
隨著命令下達,整個王朝集團如同被上緊了發條。劉衛東帶著幾個財務人員,日夜奔波於各家銀行之間,陪著笑臉,據理力爭,在酒桌和辦公室裡與那些穿著西裝、打著官腔的銀行經理們周旋。趙紅梅也動用了自己積累的人脈,拜訪了幾位在金融係統說得上話的人物,試圖打開更寬鬆的貸款渠道。
而耿大壯則如同巡視領地的頭狼,帶著執法隊,挨個巡視旗下的歌舞廳、遊戲廳、台球室,用最直接的方式傳達著“提高上繳、共渡時艱”的命令。雖然底下難免有些怨言,但在耿大壯毫不留情的鐵腕和陳山河多年積累的威望下,無人敢公開反對,資金開始艱難地、一筆筆地彙聚起來。
辦公室的保險櫃裡,現金和存單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但與之相對應的是,桌麵上堆積的抵押合同和貸款協議也越摞越高。每一份文件的簽署,都意味著一條後路的斷絕。
陳山河獨自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為生活奔波的人群。他正在進行的,是一場豪賭,賭注是他和整個集團過去拚命換來的一切,以及不可預知的未來。資金籌集的過程,如同一次殘酷的自我刮骨,剔除了所有軟弱和猶豫,隻留下最純粹、最赤裸的野心和對勝利的渴望。
他知道,當最後一筆資金到位,抵押手續完成的那一刻,他和他的王朝,就將真正踏上那條無法回頭的征途。要麼,踩著商貿城的基石,龍騰九天;要麼,就在這瘋狂的賭局中,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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