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軍冒險帶回來的那些碎片化、未經證實的黑料，如同幾塊棱角尖銳卻無法拚湊成型的碎玻璃，握在手裡紮得生疼，卻無法作為致命的武器擲出。強攻宏圖集團這堵高牆的計劃暫時受挫，但陳山河絕不會坐以待斃。明的不行，便來暗的；直接的攻擊無效，便用更迂回、更廣泛的方式製造混亂。
在陳山河的授意下，劉衛東開始行動。他沒有再試圖去獲取更確鑿的證據——那需要時間和運氣，而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他轉而利用手中現有的這些“傳聞”和“線索”，進行了一場精心策劃的輿論和心理攻勢。
首先，幾封措辭嚴謹、引用了部分“內部人士透露”細節的匿名舉報信，通過不同的渠道，被分彆寄送到了省紀委、省發改委紀檢組以及北林市紀委。信中重點提及了宏圖集團鄭副總對古玩字畫的“特殊癖好”及其夫人在關聯藝術品公司的乾股問題，暗示可能存在利益輸送和洗錢行為；同時，也含糊地提到了宏圖集團在省內其他項目上可能存在的“不規範競爭手段”。
這些舉報信沒有提供任何實證，但其指向性明確，細節具有一定可信度得益於胡小軍冒險打探到的信息），足以引起相關部門的注意和初步內部核查。哪怕最終查無實據，這個過程本身，就足以讓宏圖集團內部，特彆是那位鄭副總，感到緊張和困擾，分散其應對競標的精力。
緊接著，劉衛東又將這些“黑料”，以“業內消息人士”爆料的形式，巧妙地透露給了幾家與北林市有業務往來、且以敢於報道企業負麵新聞聞名的南方財經媒體記者。與寄給紀委的舉報信不同，提供給媒體的信息更側重於宏圖集團“高負債下的激進擴張”以及“疑似利用不正當手段排擠競爭對手”的商業倫理問題。
很快，一些捕風捉影的報道開始在網絡論壇和個彆南方小報上出現。標題聳動，內容模糊，但核心都指向宏圖集團及其高管可能存在的“問題”。這些報道在主流層麵尚未引起波瀾，但在特定的商業圈子和關注北林商貿城項目的相關人士中，卻開始悄然流傳。
宏圖集團的反應比預想的還要迅速和強硬。他們立刻發表了措辭嚴厲的聲明，否認所有“不實指控”，並宣稱將保留追究造謠者法律責任的權利。同時，他們顯然動用了自身的媒體關係，開始壓製和澄清這些負麵傳聞。
然而，潑出去的水，終究難以完全收回。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便會在某些人心中悄然生根。尤其是在商貿城項目招標這個敏感時刻，任何關於競標者的負麵風聲，都可能影響到評審專家的觀感和決策。
陳山河坐在王朝頂樓，看著劉衛東收集來的、關於宏圖集團緊急公關的剪報和網絡信息彙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效果怎麼樣？”他問。
“比直接動手慢，但範圍更廣。”劉衛東分析道，“宏圖集團現在肯定像被蚊子叮了一頭包，雖然不致命，但足夠讓他們心煩意亂，需要分散資源去撲火。而且，在那些評審專家心裡，宏圖集團‘完美無瑕’的形象，已經被撬開了一道縫。這對我們很有利。”
陳山河點了點頭。這本來就是一步擾棋，目的並非立刻擊倒對手，而是製造麻煩，削弱其優勢，為己方爭取時間和空間。
“吳先生那邊有什麼消息？”陳山河又問。他知道，這種層麵的輿論擾動，吳天佑在省城的關係網應該感受得更明顯。
“他剛才來過電話，”劉衛東回道，“說省裡那邊似乎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有人開始對宏圖集團‘格外關注’。他讓我們繼續保持壓力，但方式要更‘聰明’。”
“聰明？”陳山河冷哼一聲。他知道，吳天佑是嫌他們手段還不夠隱蔽，怕引火燒身。
“告訴小軍，讓他好好休息。後麵，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陳山河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北林市的夜空，眼神幽暗。
匿名舉報如同投入池塘的石頭，漣漪已經蕩開。雖然未能撼動宏圖集團的根基，卻成功地讓這池水不再平靜。接下來，要看的就是在這片被攪渾的水域裡，誰更能把握時機，給予對手致命一擊。而王建軍那邊，對於這驟然加劇的、充滿陰謀氣息的商戰暗流，絕不會毫無察覺。新的風暴，正在多方博弈中，加速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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