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彌漫著硝煙散儘後的死寂與尷尬。耿大壯和劉衛東如同兩隻鬥敗卻又互不服氣的公雞,各自彆開臉,胸膛仍因激烈的爭吵而起伏不定,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唾沫星子和憤怒的火藥味。
趙紅梅站在兩人中間,她沒有立刻說話,先是走到窗邊,“嘩啦”一聲將厚重的窗簾徹底拉開,讓外麵陰沉的天光透進來,驅散了些許室內的壓抑。然後她轉身,目光平靜卻極具分量地掃過兩人。
“吵能解決問題嗎?”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大壯,衛東,你們摸著良心問問自己,從廠區到現在,我們經曆了多少生死關頭?哪一次不是靠著大家擰成一股繩才闖過來的?現在商貿城項目剛起步,外麵有多少人等著看我們笑話,等著我們內亂?吳天佑卡著我們的脖子,王建軍盯著我們的把柄,周四海在暗處虎視眈眈!這個時候,我們自己先亂了陣腳,豈不是正中了他們的下懷?”
她的話如同冷水,澆在耿大壯沸騰的怒火上,也點醒了陷入固執的劉衛東。兩人雖然依舊繃著臉,但眼神中的對抗意味減弱了些許。
趙紅梅走到耿大壯麵前,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大壯,我理解你護著兄弟的心情。那些跟著你刀口舔血過來的弟兄,是咱們的根基,不能寒了他們的心。但是,你想過沒有?現在不是以前搶地盤、看場子的時候了。我們現在做的是商貿城,是市裡的重點工程,多少雙眼睛盯著!工地上真要因為違規操作死了人,媒體一曝光,政府一介入,彆說那些兄弟保不住,整個山河集團都可能瞬間垮掉!到時候,你讓山河哥怎麼辦?讓那麼多指著我們吃飯的兄弟怎麼辦?”
耿大壯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趙紅梅句句在理,他梗著脖子,最終隻是悶哼了一聲,彆過頭去,但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了一些。
趙紅梅又轉向劉衛東,語氣同樣平和:“衛東,你的顧慮是對的,立規矩是為了集團長遠發展,安全是底線,絕不能碰。你的能力和謹慎,山河哥和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但是,”她話鋒微轉,“做事的方法可以更靈活些。大壯和他那些兄弟,習慣了過去那套直來直去的方式,有些道理,你換種他們能接受的方式去說,效果會不會更好?比如那個車隊,直接停掉確實乾脆,但會不會讓下麵跟著大壯的兄弟覺得是被針對、被拋棄了?能不能先內部整頓,加強安全教育,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既保住了安全底線,也照顧了兄弟情分?”
劉衛東推了推眼鏡,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認,趙紅梅的話點醒了他。他過於執著於規則的剛性,忽略了執行的人情和阻力。他看了一眼依舊氣呼呼的耿大壯,深吸一口氣,語氣緩和下來:“紅梅說得對。大壯,剛才我語氣急了點。車隊的事情,我們可以再商量。安全培訓必須做,但如果他們能通過考核,保證以後嚴格遵守規程,可以恢複部分運輸資格。”
耿大壯聽到劉衛東語氣放軟,又給了台階,臉上的怒色也消褪了不少,甕聲甕氣地說:“……行,老子回去就收拾那幫兔崽子,誰再敢違規,不用你停,老子先打斷他的腿!”
見兩人態度都有所軟化,趙紅梅趁熱打鐵:“這就對了。都是為了集團好,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現在資金壓力大,項目推進難,我們幾個要是再不同心協力,這艘船說沉就沉。以後有什麼分歧,坐下來,像現在這樣,把話說開。”
她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內線電話:“我讓廚房送點茶和點心上來,都冷靜一下。下午,我們三個一起,把車隊管理和工地安全的事情,拿出一個既能守住規矩、又能讓兄弟們接受的方案來。”
茶水點心很快送來,氤氳的熱氣稍稍驅散了之前的冰冷。雖然耿大壯和劉衛東之間還殘留著一絲尷尬,但至少不再劍拔弩張。三人重新坐了下來,開始就具體問題進行商討。
趙紅梅的調和,如同一位技藝高超的工匠,在出現裂痕的聯盟基石上,進行了及時的修補和加固。她既肯定了劉衛東原則的必要性,也照顧了耿大壯的情感和其麾下勢力的穩定性,用情理結合的方式,暫時彌合了這道險些導致內部分裂的傷口。
然而,裂痕一旦產生,修補得再完美,痕跡依然存在。理念的根本差異和巨大壓力下的焦躁,如同潛伏的火山,這次被暫時壓下,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更猛烈地爆發。維係團隊運轉的重擔,更多地壓在了趙紅梅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肩上。而陳山河,則需要在這脆弱的平衡中,找到帶領集團走出困境的真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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