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外院的雞啼把他從夢中驚醒。
李駿一躍而起,擦擦口水,腦袋還有點迷迷糊糊,肩膀傳來疼痛,昨晚挨了李三一掌,肩膀處已經淤青發紫。
他拎著飯碗,灰溜溜地出了門,剛到廚房,就看到李三在灶前生火。
火堆裡正燒著他那本《蒙智律要》,紙頁卷曲翻飛,一股酸澀的墨味夾雜著柴火的煙熏直撲鼻尖。
“哎,李駿,既然都不讀書了,那這書也彆留著礙眼,今兒柴也不用撿了。”李三話說得輕巧,語氣卻像刀子刮皮,“明兒托了人,送你去城裡當個學徒。城裡鋪子,管吃管住,就是活累點……家裡不養閒人,你自己想得明白。”
李駿嘴角動了動,想回嘴,但終究沒說什麼,隻低頭悶聲應了一句:“知道了。”
轉身準備出門去田裡,腳步卻有些僵硬。
李三看著李駿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
到了田裡,徐花正弓著腰收白菜,看到李駿來了,臉色明顯緩和不少。
“你能來就好,咱得快點,遲點還要收拾雞圈呢。”她聲音不大,語氣卻少了以往的埋怨。
“娘,我……以後就不能在你身邊陪你了。”李駿小聲說。
徐花沒抬頭,隻是“嗯”了一聲,接著說:“去城裡也是好事,外頭機會多。隻要你吃得了苦,走得穩,學門手藝,以後自然就出息了。”
“你不罵我?”
“罵你也沒用,你能自己想明白就行。你爹那人,嘴壞,其實心裡也是不舍得。你去了城裡謀生,娘也會定期來看你的。”
李駿聞言,鼻子一酸,不知是風太冷,還是心太酸,反正他又有些想掉眼淚。
次日,天剛破曉,薄霧籠罩著鬆村,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清新味道,伴隨著雞鳴狗吠,村子漸漸蘇醒。
李駿正睡得迷迷糊糊,卻被母親徐花輕輕地推醒了。
“起來,小駿,得上路了。”徐花的聲音柔中帶著一絲焦急。
李駿揉了揉眼睛,勉強爬起來,外頭天色微亮,淡淡的光線透過窗戶射進來。
徐花早已準備好了一切,手裡緊緊攥著李駿的小手,一言不發地拉著他出了門。
一路上,李駿邊走邊吃。四周安靜得出奇,隻有幾隻早起的鳥在枝頭間盤旋,偶爾發出“哇哇”的鳴叫,仿佛也在為這份寂靜增添幾分神秘。
稀稀落落的路人低頭匆匆趕路,李駿望著他們的身影,心裡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他小手緊緊抓著徐花的手,心裡像是有塊石頭壓著,沉沉的。
“娘,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李駿低聲問,聲音中透著不安。
徐花聽到兒子的提問,臉上浮現出一絲柔和的笑意,雖然那笑容中似乎夾雜著些許無奈和隱憂。
她輕輕拍了拍李駿的手,語氣儘量輕鬆:“彆擔心,我帶你去找一個人。她能幫你,之前大哥也是托了關係進城的。”
李駿聽了這話,雖說心裡稍微安定了一點,鬆村的人去城裡謀路子,都是人帶人的。
但那股不安卻依舊在李駿胸口翻滾。
他偷偷瞥了一眼徐花,母親的神情很平靜。
兩人一路無言地穿過鬆村的街道,腳步匆匆。
鎮子此刻依舊籠罩在晨曦中,路邊的商鋪尚未開門,隻有幾個推著糞車的村民,歇在路邊休息,滿臉倦意地看著他們經過。
隨著離村門口越來越近,李駿的心跳也愈加急促。
兩人走到鎮門口時,一個靠在牌坊門柱上的老婆子吸引了徐花的注意。
她滿臉皺紋,皮膚黝黑,看起來蒼老得像是從地裡挖出來的一塊古老化石。
她手裡捏著一塊黑色的玉石,嘴裡念念有詞,低沉的嗓音聽不清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