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清脆的“哢嚓”在寂靜的山林裡顯得格外突兀,像一根乾透的鬆木被一腳跺斷。
緊接著,是麅子短促到極致的淒厲悲鳴。
狂奔中的褐色身影在半空中擰成一個詭異的麻花,然後重重砸在鋪滿鬆針的林地上,巨大的慣性帶著它翻滾出好幾米遠。
黑煞落地,四平八穩,渾身的黑毛甚至沒亂幾根。
它沒有撲上去瘋狂撕咬,也沒有發出勝利的咆哮,隻是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還在抽搐的麅子身邊。
它用那穿著厚實帆布馬甲的胸膛,輕輕抵住麅子的身體,將它穩穩壓在地上,使其無法掙紮。
喉嚨裡發出低沉的、滿足的呼嚕聲,仿佛剛剛完成的不是一次血腥的狩獵,而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遊戲。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道影子從左右兩側的林子裡悄無聲息地現身。
是幽靈和踏雪。
它們沒有靠近獵物,而是在三米開外停下,一左一右,呈警戒姿態,冰冷的眼神掃視著周圍,封鎖了所有可能的方向。
山坡上,一直俯瞰全局的追風也站了起來,邁著從容不迫的步子,慢慢走了下來。
陳放這才不緊不慢地從紅鬆樹後走出。
他走到麅子身邊蹲下,那隻麅子的後腿以一個讓人牙酸的角度扭曲著,森白的骨頭茬子甚至刺破了皮肉,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陳放伸手,用力拍了拍黑煞厚實的脖頸,又揉了揉它那顆大腦袋。
黑煞舒服地眯起眼睛,用頭盔一樣的腦袋去蹭陳放的手心。
“乾得不錯。”
陳放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對這次完美執行指令的最高嘉獎。
就在這時,東邊山穀的方向,傳來一陣樹枝被蠻橫撞斷的“嘩啦”聲和粗重的喘息,動靜越來越大。
“汪!汪汪!”
韓老蔫的兩條狗,黑風和追雲,終於追到了這裡。
它們一衝進這片山坡,看見眼前的景象,急刹車般地停下,瞬間都愣住了。
兩條狗渾身濕透,熱氣蒸騰,像是剛從蒸籠裡撈出來,猩紅的舌頭像破布條一樣耷拉在嘴邊。
它們死死盯著被黑煞壓住的麅子,又看了看周圍那四隻氣定神閒、連大氣都不喘的土狗,狗眼裡充滿了無法理解的困惑和不甘。
緊跟著,韓老蔫也踉踉蹌蹌地衝了過來。
他一手拄著膝蓋,一手扛著獵槍,累得像頭拉了一天磨的老牛,額頭上的汗珠子順著臉上的褶子往下淌,嘴裡還罵罵咧咧。
“他娘的……這畜生……真能跑……”
他抬起頭,話說到一半,聲音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卡在了喉嚨裡。
整個人都定住了。
韓老蔫臉上的表情,在短短幾秒鐘內,從疲憊變成了愕然,又從愕然變成了無法言喻的驚駭。
他看到了什麼?
陳放那個城裡來的知青,正安安靜靜地蹲在地上,檢查著一頭麅子。
而他的五條土狗,有的趴著,有的站著,那隻耳朵奇大的黃狗甚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個個神態輕鬆,好像隻是在後山遛了個彎。
那隻把他兩條純種獵犬累到快吐血的麅子,就躺在他們中間,一動不動。
韓老蔫使勁眨了眨眼,以為自己是跑得太急,眼花了。
可眼前的景象沒有絲毫變化。
他邁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韓老蔫的視線,死死落在了那隻麅子詭異扭曲的後腿上。
作為一個在山裡摸爬滾打了四十多年的老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