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達喉嚨裡的嗚咽聲,像一根繃緊的弦。
陳放正撫摸黑煞的手停住了。
他沒有出聲,隻是將手掌輕輕按在雷達的後頸上,感受著那裡的每一寸肌肉的僵硬和毛發的聳立。
幾乎在同一時間,追風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耳朵壓得平貼著腦袋,身體壓低,擺出了一個進攻前的預備姿勢。
幽靈則乾脆化成了一道黑影,徹底融入了岩石的縫隙裡。
陳放緩緩起身,側耳傾聽。
風聲,雪落聲,樹枝的嘎吱聲……這些都是林子裡的“白噪音”。
他將這些聲音過濾掉,像調收音機一樣,捕捉著那絲異常。
來了。
不是聽到的,是感受到的。
一種從地底傳來,極細微的震動,混雜著遠處山林裡枯枝敗葉被成片碾碎的“嘩啦”聲。
陳放心頭一沉,立刻用雪把火堆最後的餘燼徹底蓋滅,然後利索地將卷好的麅子皮甩到背上,拿上那個裝著油脂的小竹筒,把破陶鍋往石頭下一塞。
“走!”
他隻發出了一個極短促的氣音。
五條狗瞬間領會,簇擁著他,迅速離開了這個剛剛建立的臨時基地。
他沒有往山下跑,而是帶著狗,貼著山脊的側麵,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斜插了過去。
大約十分鐘後,他爬上了一處被積雪覆蓋的斷崖。
他匍匐在崖頂,撥開垂落的枯藤,朝下方望去。
斷崖下方的山穀裡,一片狼藉。
黑壓壓的一大群野豬,少說也有二三十頭。
為首的公豬,壯碩得像頭小牛,嘴裡那兩根獠牙在灰白的天色下泛著黃光,每一次低頭,都能輕易地拱開凍得梆硬的土層。
在它身後,大大小小的母豬和半大的豬崽子們,正瘋狂地搶食著任何能入口的東西。
它們前進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對著前進大隊的後山。
陳放眉頭緊鎖,正準備悄悄撤離,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另一側山坡上,一個脫離了豬群的黑點。
那是一頭離群的半大野豬,一百斤出頭的樣子。
它的右後腿有些拖遝,落地很輕,顯然是受了傷。
這種被豬群拋棄的傷豬,要麼死在野獸嘴裡,要麼就會因為焦躁和饑餓,變得極度危險和沒腦子。
對彆人是禍,對他和這五條的狗來說,卻是送上門的絕佳陪練。
這是檢驗他這幾個月心血的最好機會。
陳放蹲下身,衝著始終保持冷靜的追風,手指快速屈伸,變換了幾個形狀。
追風冷靜的眸子裡瞬間燃起一簇火苗。
它無聲地站起,身體微微下伏,衝著幽靈和踏雪,用鼻腔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氣音。
“呼!”
下一秒,兩條黑犬如同離弦的箭,一左一右,貼著地麵,悄無聲息地竄了出去。
它們沒有直奔目標,而是利用地形的起伏和樹木的掩護,劃出兩條巨大的弧線,朝著野豬的側後方包抄過去。
雷達則在原地焦躁地刨著爪子,它的任務是預警和放哨,不是主攻。
而黑煞,這塊黑色的磐石,早已按捺不住。
它的肌肉繃緊,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嗬嗬”聲,蒲扇大的爪子把地上的積雪蹬得四處亂飛,隻等陳放的一聲令下。
“去。”
陳放隻吐出了一個字。
黑煞龐大的身軀猛地躥出,它不像幽靈和踏雪那麼講究技巧,而是選擇了最直接,最暴烈的路線,如同一顆黑色的炮彈,正麵衝向那頭野豬。
山坡上的野豬終於察覺到了危險。
它猛地抬起頭,一雙小眼睛裡閃著凶光,鼻孔裡噴出兩道白氣。
幾乎在同時,幽靈和踏雪已經繞到了它的身後,截斷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