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擦出一絲魚肚白,整個前進大隊還裹在沉沉的黑暗裡。
陳放推開門,一股夾著鬆木味的生冷空氣迎麵灌入,讓他瞬間清醒。
五道黑影緊隨其後,腳掌踩在厚雪上,隻發出“沙沙”的輕響。
他沒走大路,而是繞到村西頭那片光禿禿的伐木地,一頭紮進了茫茫後山。
林子裡光線驟然一暗。
高大的紅鬆和白樺遮蔽了初生的晨光,隻在雪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陳放停步,回頭。
五條狗吐出的白氣在冷空氣裡凝成一團團霧,安靜地立在他身後。
他沒出聲,左手抬起,兩根手指朝左右輕輕一分。
一道黑影和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立即從隊伍裡脫離。
幽靈和踏雪,像兩滴墨水融入了林子深處的陰影,沒有帶起一絲聲響。
陳放又屈起食指,吹了一聲極短促的低哨。
雷達立刻會意,大耳朵轉了轉,竄到前麵,鼻子幾乎貼上雪地,開始走“之”字形路線,細致地搜索前進。
黑煞敦實的身軀緊跟在陳放側後方,警惕地環視四周,是最可靠的護衛。
而追風,始終與他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它不像雷達那般焦躁地嗅探,一雙冷靜的眸子,隻是掃視著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
他們的目標,正是昨天發現彈殼的那片區域。
陳放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得極穩,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一根被折斷的樹枝,斷口很新,高度在成年人腰部,不是動物蹭斷的,是有人不耐煩地用手撥開。
幾片被踩爛的枯葉,深埋在雪下,要不是雷達的鼻子靈,肉眼根本無從發現。
雪地裡,一排模糊的鳥爪印,起飛的方向淩亂不堪,說明它們離開時極為驚慌。
走了一個多鐘頭,雷達忽然停下,衝著一棵老榆樹的樹根下,發出短促的“嗚嗚”聲,前爪不停地刨著雪。
陳放快步過去蹲下。
雷達刨開的雪下麵,露出半截黃色的過濾嘴。
他撚起煙頭,湊到鼻子前。
一股辛辣嗆人的劣質煙草味,和昨天在豬王屍體附近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好樣的。”
陳放低聲誇了一句,伸手在雷達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揉。
他把煙頭用樺樹皮包好,塞進口袋。
隊伍繼續前進。
越往老林子深處走,周圍就越是安靜得可怕。
韓老蔫說的那種死寂,開始顯現出來。
林子裡聽不見一聲鳥叫,看不到半點活物活動的痕跡。
犬群也感受到了這種壓抑。
雷達不再那麼活躍,搜索的範圍明顯收縮。
黑煞更是緊緊貼著陳放的腿,喉嚨裡壓著不安的低吼,那是從胸腔裡發出的沉悶震動。
他們來到一條封凍的小河邊。冰麵蓋著厚雪,平整光滑。
就在這時,一直在左翼偵察的幽靈,鬼魅般出現在河對岸的山脊上。
它沒叫,隻是站在一塊凸岩上,尾巴繃得筆直,朝山坡下方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處,低下了頭。
陳放瞬間讀懂了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