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山林,走路格外費勁。
每一腳踩下去,都深深地沒過膝蓋,再拔出來,需要花費數倍的力氣。
陳放走得很穩,他專挑那些有低矮灌木或者岩石裸露的地方下腳,這樣能省力一些。
他沒有急著去追尋什麼明確的蹤跡,而是像一個最有耐心的老獵人,觀察著這場大雪給山林帶來的一切變化。
幾隻被餓壞了的鬆鼠,冒險從樹洞裡跑出來,在雪地裡刨著它們秋天時埋下的鬆果。
一隻雪兔大概是覺得天敵都被大雪困住了,膽子大了不少,竟在一叢枯草邊慢悠悠地啃著草根。
看到陳放一行人,才不情不願地一蹦一跳跑開。
他們沿著山脊線,翻過一個山頭,用了將近兩個鐘頭。
陳放停下來,從懷裡掏出肉乾,自己嚼了兩塊,又分給幾條同樣累得不輕的狗。
就在他準備起身繼續前進時,他的動作頓住了。
在他左前方,一棵被積雪壓彎了腰的紅鬆底下,有一點不起眼的暗色。
那點暗色,在一片純白中顯得格外紮眼。
陳放朝著那棵紅鬆的方向,極輕地抬了抬下巴。
雷達立刻會意,壓低身子小跑過去,鼻子在雪地裡仔細嗅探。
它繞著那棵樹轉了兩圈,最後在那點暗色前停下,喉嚨裡發出一種困惑又警惕的“嗚嗚”聲。
沒有直接的危險。
陳放這才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他蹲下,用手指拂開表麵的新雪。
不是血跡,也不是糞便。
是一小撮濕漉漉的深褐色木屑。
陳放撚起幾片放在手心,木屑很重,吸飽了雪水。
他用指尖一搓,木屑的纖維堅韌,沒有像普通鬆木那樣輕易碎裂。
這不是山裡常見的鬆木或樺木,是密度極高的硬木,比如柞木,甚至是更珍貴的紫椴。
他又拿起一片湊到眼前,木屑的斷口平滑,沒有毛刺,像是被齒距極細的鋼鋸切割下來的。
誰會在大雪封山的老林子裡,用鋼鋸去加工這種硬木?
雷達湊過來,大腦袋擠到陳放手邊,對著那堆木屑用力嗅了嗅,隨即猛地向後一縮,喉嚨裡壓抑的“嗚嗚”聲,瞬間轉變成了焦躁不安的低吼。
陳放安撫地拍了拍它的脖頸,目光卻順著雷達警惕的方向,在雪地上一寸寸掃過。
就在木屑旁,有一道極難察覺的痕跡,從紅鬆底下,一直向著山林深處延伸。
那是一條幾乎被新雪完全覆蓋的,淺淺的拖拽痕跡。
若非他仔細的觀察,加上雷達的示警,任誰來了也隻能看到一片平整的雪地。
這夥人,在暴雪最猛烈時躲藏,雪勢稍小就立刻出來活動,拖著重物轉移。
隻是沒想到,最後又下了一層雪,堪堪把他們的痕跡蓋住了一大半。
陳放站起身,左手抬起,食指和中指無聲地並攏,朝著痕跡延伸的方向輕輕一揮。
早已待命的幽靈和踏雪,像是兩道離弦的箭,一左一右,瞬間沒入雪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