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鴉雀無聲。
那股子因為兩條新狗而起的緊張和恐慌,被陳放這一連串的指揮,衝刷得乾乾淨淨。
隻剩下韓寶來和幾個半大的孩子圍著虎妞的嬉笑聲,顯得格外清脆。
“摸摸它的耳朵,軟乎乎的!”
“它的毛比俺家大黃的滑溜!”
孩子們已經完全不怕了。
虎妞趴在地上,任由一雙雙小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雪地,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這條狗還挺會享受的。”一個村民忍不住笑了。
而另一頭,磐石依然如一尊黑色雕塑,守在陳放指定的角落。
它身形龐大,卻安靜得沒有一絲存在感,那雙暗沉的眼睛,偶爾掃過門口,讓幾個原本想湊近看熱鬨的村民,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乖乖,那兩條烈狗,到他手裡咋跟換了條狗似的?”
“你沒瞅見?”
一個莊稼漢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人,壓低了聲音,“人家吹個哨子,那狗就知道該乾啥,比俺家的小子還聽話!”
“我那兔崽子,喊十遍都不帶搭理的。”
另一個漢子接話,“這狗精著呢。”
韓老蔫背著手,下巴微微揚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
嘴裡叼著旱煙鍋,美滋滋地聽著周圍的議論。
這臉,長得比他自個兒打了頭麅子還光彩。
知青點裡,王娟和幾個女知青也從門縫裡探出頭,臉上的恐懼已被驚奇所取代。
“剛才我都嚇死了,現在看著還挺可愛的。”王娟小聲對身邊的人說。
李建軍手裡那本翻了半天沒動過的書,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
他看著院子裡的情形,心裡五味雜陳。
所有人的表情,都讓趙衛東的臉火辣辣的疼。
他那張因為煽動而漲紅的臉,此刻血色褪儘,變得一片慘白。
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
什麼“安全隱患”,什麼“個人主義”,在眼前這幅畫麵前,全都成了笑話。
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群犬亂吠、雞飛狗跳的場麵。
陳放收回了手勢,犬群的陣型隨即解散。
他拍了拍虎妞的腦袋,又走到磐石身邊,撓了撓它粗壯的脖頸。
磐石舒服地晃了晃大腦袋,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威懾感瞬間消散,反而透出幾分憨厚。
趙衛東感覺所有人的視線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他身上,帶著嘲弄,帶著鄙夷。
他捏在手裡的那份“聯名信”,此刻燙得像一塊火炭。
“衛東哥,咱們……”吳衛國想說點什麼緩解尷尬。
“閉嘴!”趙衛東低吼了一聲。
他猛地轉身,一言不發地鑽回了陰冷的柴房。
吳衛國和瘦猴互相看了一眼,也灰溜溜地跟了進去。
“砰”的一聲,柴房的門被重重關上,隔絕了院子裡的熱鬨。
那份凝聚了他全部希望的信,被他揉成一團,狠狠砸在牆角,最終無聲地落入潮濕的草堆裡。
“這……這可咋整?”吳衛國戰戰兢兢地問。
“還能咋整?裝死唄!”趙衛東咬牙切齒。
兩天後,知青點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院子裡不再有人刻意繞著那兩個新狗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