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山脊染成了暗紅色,寒氣從溝穀的每個角落往外冒,愈發刺骨。
歸途比來時漫長了不止一倍。
陳放背著那一百多斤野豬肉,每一步踩下去,腳都陷進厚厚的積雪裡,再拔出來,都要費好大的勁。
韓老蔫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他背著七八十斤的豬腩和兩條前腿,佝僂著身子,隻顧著悶頭喘氣。
七條狗的狀態也遠不如來時精神。
黑煞背上的傷口雖然止了血,但跑動起來還是有些僵硬。
磐石胸前的紅腫未消,呼吸沉重。
它們默默地跟在隊伍裡,連最愛叫喚的雷達都夾緊了尾巴,把鼻子貼在雪地上,節省著每一分體力。
隊伍沉默地行進著,隻有踩雪的“咯吱”聲和沉重的喘息聲。
這條路是他們來時走過的,每一個轉彎,每一塊岩石,都還留有模糊的印象。
再有小半個鐘頭,就能走出這黑瞎子溝。
就在陳放繞過一棵歪脖子鬆樹時,他毫無征兆地停住了腳步。
一股說不出的憋悶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呼吸一滯。
緊接著,後頸的皮膚像是被無數根細小的冰針紮了一下,一陣發麻。
這不是累,也不是冷。
這是來自生物最深處本能的警報。
“停!”
陳放的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山穀裡透著急促。
走在前麵的韓老蔫踉蹌地停了下來,不滿地回頭:“咋了?”
“天都要黑透了,再不走快點,就得摸黑下山了!”
他話音未落。
一陣低沉的“嗡嗡”聲,響了起來。
韓老蔫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凝固。
他這輩子都在山裡打滾,太熟悉這種聲音了。
這不是風聲,也不是獸吼。
是山在響!
“不好!”
老獵戶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前方約莫百米遠的山崖上,那片被夕陽映照得有些鬆散的積雪,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縫。
下一秒。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成百上千噸的積雪、冰塊和碎石,裹挾著摧毀一切的氣勢,從幾十米高的山崖上傾瀉而下!
那聲勢,雪浪翻滾,煙塵衝天,瞬間就將他們前方唯一的出路,徹底吞沒。
一股強烈的氣浪撲麵而來,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人臉上生疼。
陳放第一時間側過身,將身體擋在犬群之前。
追風它們幾乎是同時壓低了身軀,緊緊地靠在陳放的腿邊,喉嚨裡發出不安的嗚咽。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巨響過後,山穀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先前還清晰可辨的道路,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高達數米,由積雪、斷木和黑褐色岩石混合而成的巨大障礙物。
它橫亙在那裡,徹底封死了他們回家的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被攪動起來、冰冷的泥土氣味。
韓老蔫背上的野豬肉“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此刻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