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燕的嘴唇抖了抖,下意識地回應:“然後讓公社處理他!給他處分!”
“什麼處分?”陳放反問,聲音裡沒有一絲起伏。
“是扣他工分,還是把他關幾天?”
“他這種行為,還遠夠不上‘反革命’。”
“王書記就算氣得拍桌子,最多也就是召集大家開個大會,讓他寫份檢討,當眾讀一讀。”
“檢討做完了,他還是這個院子裡的人,還是跟我們住一個屋。”
陳放的目光掃過眾人,讓所有人心頭一緊。
“到時候,我們是多了一個改過自新的同誌?”
“還是在身邊埋下一個更深的隱患?”
是啊。
然後呢?
趙衛東被批鬥一頓,隻會讓他心裡的仇恨更深。
他會更怨恨陳放,更怨恨知青點的每一個人。
一個連動物都能狠下心腸動手的人,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對身邊的人動歪心思?
到那時候,他們每天都要提心吊膽,日日防備著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同伴”。
那樣的日子,怎麼過?
李曉燕的臉漲得通紅。
她想要反駁,卻發現陳放說得句句在理,無從反駁。
吳衛國和瘦猴相互看了一眼,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那……那怎麼辦?”
王娟的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帶著明顯的顫抖,“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陳放的目光緩緩移向癱在地上的趙衛東,那眼神裡沒有怒火,隻有冰冷的審視。
他走到趙衛東麵前,追風、磐石和黑煞也悄無聲息地向前逼近了一步,喉嚨深處發出低沉、充滿警告意味的悶吼聲。
趙衛東猛地打了個寒顫,身體抖動得更厲害了。
“趙衛東,你聽著。”
“我們不會告發你,也不會批鬥你。”
陳放聲音平靜得讓人發毛,“但從今往後,這個院子裡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沒有關係。”
“我們挖的野菜,你沒份。”
“我們打的獵物,你更沒份。”
“我們修好的農具,你彆想碰。”
“你的事,自己想辦法。”
陳放每說一句,趙衛東的臉就灰敗一分,他的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
這是要將他,從這個知青集體中徹底剔除,讓他變成孤立無援的幽靈,一個無人問津的活死人。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趙衛東終於發出聲音,嘶啞得如同漏風的風箱。
“你們這是在搞孤立!”
“這是分裂集體!”
“集體?”李曉燕冷笑一聲。
“一個想把同伴的狗打殘,挑撥離間,見不得彆人好的東西,也配談集體?”
吳衛國梗著脖子,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喊道:“我們跟你不是一個集體!”
“還有。”陳放站起身,指了指敞開的狗窩。
“從今天起,它們幾個,白天就在院子裡活動。”
“晚上,也一樣。”
趙衛東的瞳孔驟然收縮。
狗不關起來?
那意味著,這個院子,他一步都不能踏足!
隻要他敢從柴房裡出來,就要麵對那七雙充滿敵意的眼睛。
陳放沒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