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儘,前進大隊已經活了過來。
吳衛國和瘦猴揉著惺忪的睡眼,扛著昨晚剛擦拭乾淨的木耙,一步三晃地走向打穀場。
他們的手心還火辣辣地疼,一想到又要跟那些堅硬的土坷垃打一天交道,兩條腿就跟灌了鉛似的。
“哎,你看。”
瘦猴用胳膊肘捅了捅吳衛國,朝村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吳衛國順著看過去,隻見陳放已經帶著他的犬隊,消失在了通往後山的薄霧裡。
他走在最前麵,步伐不緊不慢,身後跟著陣型整齊的七條狗。
那背影,跟他們這些愁眉苦臉去“受刑”的知青,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唉……”
吳衛過歎了口氣,把木耙往肩膀上換了換,“人家那是憑本事吃飯,羨慕不來。”
“一天十個工分呢。”
瘦猴小聲嘀咕,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酸味,“頂咱倆乾一天還多。”
兩人沒再說話,默默彙入了去往地裡的人流。
此時的陳放,已經踏入了春日山林的懷抱。
潮濕的泥土和腐爛植物的氣味混在一起,撲麵而來。
犬隊自動散開,進入了工作狀態。
雷達一馬當先,那對大耳朵像是兩麵靈敏的天線,捕捉著風中每一絲微弱的訊息,鼻子幾乎要貼到濕潤的地麵上。
追風跟在它身後約莫十米,步伐沉穩,不時抬頭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和風向。
磐石和黑煞一左一右,緊貼在陳放身側。
它們龐大的身軀踩在爛泥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輕響,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彆想輕易靠近陳放。
而幽靈和踏雪,則徹底消失在了兩側的灌木與樹影之間,悄無聲息。
這是他接下巡山任務的第二天。
昨天,他帶著犬隊將村子東麵的山頭巡了一遍,驅趕了兩窩離得太近的野雞,還順手收拾了一頭落單的傻麅子。
麅子肉交到大隊,又給村民們添了頓葷腥,換來了不少感激的念叨。
他今天選擇的是村子西側,這邊的山勢更陡,林子也更密,離前幾天發現野豬蹄印的地塊最近。
隊伍行進得有條不紊。
春天的山林,各種小動物的蹤跡隨處可見,雪兔的糞便、野雞的爪印、黃鼠狼留下的腥臊氣味,但犬隊對此不聞不問。
它們的目標很明確,是那些對莊稼有威脅的大型牲畜。
又往前走了一裡多地,馬上就要抵達深山與農田的交界地帶。
突然,衝在最前麵的雷達,動作毫無征兆地僵住了。
它停在原地,渾身的黃毛一根根倒豎起來,從脖頸一直炸到尾巴根,整條狗像是被電擊了一樣。
緊接著,它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急促而壓抑的“嗚……嗚……”聲。
那聲音裡沒有發現獵物的興奮,反而充滿了焦躁和不安。
陳放的神經瞬間繃緊。
他猛地一抬手。
整個犬隊,連同消失在林子裡的幽靈和踏雪,都在同一時間定格。
追風快步上前,與雷達並排站著。
它沒有吠叫,隻是鼻翼快速抽動,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青灰色的毛發微微聳起。
這不是發現獵物或敵人的信號。
雷達的表現,更像是在報警,一種對無法理解的危險發出的警報。
陳放沒有貿然上前,他先是側耳傾聽。
風聲,鳥鳴,樹葉的沙沙聲……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