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點的小院裡,頭一回響起了正經乾活的動靜。
李建軍悶頭蹲在地上,手裡拿著塊磨刀石,專心致誌地給一麵鏽跡斑斑的犁鏵開刃。
王娟和李曉燕倆姑娘也埋著頭,用草木灰和著水調成的糊糊,使勁擦拭著鐵鍬頭。
把那層厚厚的鐵鏽一點點磨掉,露出底下烏沉沉的鐵色。
吳衛國和瘦猴最是笨手笨腳,圍著一堆斷了的農具木柄,學著陳放刮削塑形。
結果一根好好的柞木,硬是讓他們削得跟狗啃過一樣,粗細不均。
“笨蛋,順著木紋走!”
“讓你削圓的,沒讓你削成甘蔗!”
陳放的聲音冷不丁地從旁邊傳來,嚇得吳衛國一哆嗦。
韓老蔫背著手,一口一口地抽著旱煙,溜達到知青點門口,瞅見的就是這幅熱火朝天的景象。
他沒吱聲,繞過忙活的眾人,徑直走到院子最角落的狗窩前蹲下。
黑煞和磐石都醒著,但沒什麼精神頭,懶洋洋地趴在乾草上,聽到動靜也隻是掀了掀眼皮。
韓老蔫湊近了,仔細打量黑煞胸前那道翻卷的傷口。
血是止住了,糊著一層黑乎乎的草藥粉,可周圍的皮肉高高腫起,紫裡透著黑,看著就讓人牙酸。
他又瞅了瞅磐石那條不敢沾地的右前腿,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韓老蔫站起身,走到陳放身邊,把煙杆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清掉煙灰。
“陳小子,你那狗血是止住了,可這腫……沒個十天半月怕是下不去。”
陳放點了點頭:“傷到筋骨了,急不來。”
“嗯。”
韓老蔫應了一聲,又重新裝上一鍋煙絲,就著灶膛裡的火頭點上。
他沉默了半晌,才壓著嗓子開口。
“山裡頭,不對勁了。”
“早上我順道去看了看我下的幾個套子。”
韓老蔫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子凝重,“全給我毀了。”
“拴套子的牛筋繩,齊刷刷咬斷。”
“套子裡的鐵夾子,被拖出去十幾米遠,上頭的齒印又密又深。”
他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不是熊瞎子,也不是野豬,是狼乾的。”
“餓瘋了的狼。”
陳放沒說話,等著他繼續。
“山塌了,那一片全完了。”
韓老蔫又狠狠吸了口煙,“那些畜生的窩都沒了,吃的也難找。”
“活下來的,都憋著一肚子火,餓得眼睛發綠。”
“這幫畜生為了口吃的,啥事都乾得出來!”
這話裡的意思,陳放聽明白了。
生態平衡被一場天災打破,食物鏈斷了。
原來的獵手,現在成了饑腸轆轆的亡命徒。
它們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具攻擊性,也更不按常理出牌。
前進大隊的這幾百畝地,還有圈裡的雞鴨豬羊,在它們眼裡,就是送到嘴邊的肥肉。
“書記讓你帶狗巡山,這法子是對的。”
韓老蔫看著陳放,“但光攆,怕是攆不乾淨。”
陳放終於開口道:“韓大爺,光靠我這四條還能動的狗,也看不過來這麼大的山頭。”
他看著韓老蔫,表情認真了幾分,“韓大爺,我想跟你搭個夥。”
韓老蔫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