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熙，那一聲“爸爸”，如同帶著某種魔力，瞬間擊穿了林瀟所有的防禦。
他蹲在原地，幾乎有些手足無措，隻能貪婪地看著女兒那雙清澈又帶著審視光芒的眼睛，心臟狂跳，聲音沙啞地確認：
“熙熙…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林熙熙的小臉上表情依舊平靜，仿佛隻是陳述了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她沒有重複那個稱呼，而是微微偏著頭，邏輯清晰地開始了她的“審訊”：
“媽媽很難過。”
她首先拋出結論，然後開始列舉證據：
“她晚上會偷偷哭，看著一張舊照片哭。”
“她工作很累，有時候接我們放學都會遲到。”
“還有很多人欺負媽媽，說公司要倒閉了，還讓媽媽去跟一個很討厭的叔叔吃飯。”
她每說一句，林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愧疚如同藤蔓般纏繞收緊。
最後，熙熙那雙酷似他的大眼睛直視著他，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爸爸，你這幾年去哪裡了？”
“為什麼不要我們和媽媽？”
這兩個問題，如此直接，如此犀利，出自一個五歲孩子之口，卻重若千鈞，砸得林瀟幾乎喘不過氣。
他看著女兒早慧而認真的臉龐，知道任何敷衍和謊言都是對她的侮辱。
但他更不能說出真相——
那涉及華夏安危的事件，那些境外戰場的血腥、龐大恐怖的敵人、那些他至今仍在追查的、可能導致他們分離的陰謀……這些黑暗的東西，絕不能將孩子們卷入其中。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沒有任何閃躲，迎上女兒的視線，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誠懇和沉重：
“熙熙，爸爸沒有不要你們和媽媽。從來沒有。”
他首先堅定地否定了這一點。
“爸爸離開，是因為……一些非常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險的事情，爸爸必須去處理它。”
林瀟選擇了一個孩子能理解的、有限度的真相：
“如果爸爸不離開，可能會有更壞的壞人，找到媽媽和你們，傷害你們。”
“爸爸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和後怕。
當年的爆炸，至今仍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爸爸做的事情，花了一些時間。爸爸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找不到你們。這五年，爸爸每天都在想媽媽，也在幻想你和默默的樣子。”
他的目光溫柔而酸楚地看著女兒。
“沒有回來，沒有聯係你們，是因為爸爸沒找到你們，也害怕……害怕找到你們後，那些壞人知道你們是爸爸最重要的人，會再來傷害你們。”
他伸出手，非常輕地、試探性地摸了摸熙熙的頭發，見她沒有躲閃，才繼續道：
“爸爸知道，這不能成為讓媽媽傷心、讓你們受苦的理由。是爸爸做得不夠好，沒有更快地解決所有麻煩，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保護你們。”
“對不起，熙熙……”
他低下頭，聲音低沉而充滿自責。
“爸爸錯了！讓你和媽媽還有弟弟，吃了這麼多苦。”
他抬起頭，眼神無比堅定，仿佛在立下最鄭重的誓言：
“爸爸用這五年時間變得足夠強大，這次回來，再也不會離開了！會用剩下的所有時間，補償媽媽，保護你們，愛你們！再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他沒有說太多華麗的詞藻，隻有最樸素的道歉和最堅定的承諾。
但他的眼神裡的真誠、痛苦和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愛意，卻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力量。
林熙熙安靜地聽著，小臉上的審視慢慢褪去。
她雖然隻有五歲，但超乎常人的聰慧和敏銳的直覺讓她能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話語中的沉重與真實。
她能感覺到那深深的愧疚和毫不作偽的愛。
她看了林瀟很久，似乎在最終確認著什麼。
終於，她輕輕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也接受了這個道歉。
“媽媽很辛苦。”
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但這次，語氣裡少了幾分質問，多了幾分陳述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林瀟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轉身，跑到客廳電視櫃下麵，從一個放雜物的抽屜最裡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被漂亮糖紙包裹著的小東西。
她走回來，將小方塊放在林瀟的大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