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學就在城北,與宣城伯府很近。
世襲校書郎不富,但也餓不著。
他們是府學終身教諭,除了有祿米,還有學子給束修,也有大戶人家臨時請校書郎講學,‘出場費’相當可觀,比普通進士貴多了。
父親當時還說,與王家處朋友,能節省千兩的夫子費用。
衛時覺認識王耘勤的時候,這位就有超越一般人的智慧,就是性格太悶,說話語速慢。
陌生人第一次接觸,會以為他智力不全。
誌史館乃教化象征,誰當府尹都會修繕。
順天府誌史館處於京城,相當於一部分翰林院文牘館,院裡都是檔案庫。
十六排磚房,頂棚是窯洞結構,以此來防火。
衛時覺轉一圈,從通風孔看到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檔案。
經史子集,史家政治地位排第二。
校書郎沒品,地位崇高。
這類人不是想當就能當,也不是大員轉行,全是祖上積累。
史家大多擁有千年傳承,改朝換代不會碰這類人,每個府都有,地方誌由他們續寫保存。
當地高門大族想留個好名聲,肯定會接濟誌史館的校書郎。
【作者語:明代校書郎,共550人戶。明代是史家五千年最後存在的王朝,辮子入關後,逮著這類人殺。清朝是唯一沒有史家的王朝,滅史的後果是把自己擠出曆史】
誌史館還有十幾個人在輪值,與府學相連,倒也不冷清。
王家在大門口東麵的二進小院,衛時覺跟著王耘勤轉了一圈,才來到他住所,王家從這代起,要住三代人。
真是好規矩。
書房有兩個男孩、一個姑娘,三個人爬一張桌子在讀書,看到衛時覺齊齊躬身,“侄兒女見過叔叔。”
被十幾歲的孩子叫叔叔,衛時覺牙疼,“空手上門,也沒什麼禮,斡特砝殼,去府裡提百兩…”
王耘勤難得動作快,一下按住他胳膊,“不需要銀子,到底什麼事,愚兄最近在翻錄重編皇陵誌,時間有限。”
“哎呀,你彆總是見麵就攆人,皇陵誌是禮部翰林院的事,順天府誌史館多事做什麼。”
“禮部是國朝史,我們是地方誌。”
“行行行,小弟口誤,還真有事請教,咱們坐下說。”
書房到處是書,除了兩張桌子,六把椅子,連喝茶地方都沒有。
王耘勤就不會招待人,自己先坐在書桌後,指一指孩子們旁邊的椅子,語速慢,態度卻不耐煩。
“有事快說,以後最好寫信,浪費愚兄半天時間。”
“耘勤兄,你不知小弟蹲大獄嗎?”
“哦,恭喜你,蹲獄的都是直臣。”
衛時覺差點咬著舌頭,哭笑不得道,“耘勤兄知道大明南北之爭嗎?”
“誰都知道。”
“南北之爭的根源是什麼呢?”
“鄉土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