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
努爾哈赤在鎮武堡收到不可置信的消息,大淩河堡、閭陽、鬆錦、義州等地百姓連夜向西撤退。
他也看到不可置信的畫麵。
遼西濃煙滾滾,風往這邊吹,好似所有兵堡在燃燒。
代善和阿敏在十三山遇到四千兵馬立陣,猶豫是否追殺,派兵回來請示。
努爾哈赤騎馬向西三十裡,濃煙更清晰了。
他給糊塗了,何和禮也糊塗了。
明官第一責任,就是守土,未戰先退,十死無生。
看看遼陽的袁應泰和張銓,所有人跑了,兩人也不跑。
這還有上百裡呢,不可能被嚇跑。
下令代善和阿敏小心被伏擊,繼續查探,又下令黃台吉靠向廣寧,莽古爾泰留守鎮武和西平,確保退路。
這一天,努爾哈赤就在不可置信中度過了。
他倒要看看,明軍這‘狼煙’能燒多久。
晚上又收到嶽托的消息,衛時覺果然進入遼河西岸。
哈哈大笑一聲。
忐忑不安休息。
迷迷糊糊中,耳邊一聲炸響。
“大汗,孫得功占據廣寧,王化貞潰逃,俘虜全城三萬口,請大汗移駕。”
努爾哈赤看著驚喜的何和禮,老頭換口氣,又訕訕道,“大汗,廣寧倉有三千石糙米,三千石麥麩,糧倉裡麵全是砂石。”
“好啊,孫得功可堪大用,狗賊王化貞,騙天騙地,不得好死,大軍移駐廣寧。”
努爾哈赤也被激動搞混亂了,帶著中軍向北。
與黃台吉彙合後,天色已經大亮。
正月二十七巳時,努爾哈赤來到夢寐以求的廣寧。
孫得功帶著降卒在東三裡望昌岡,設鼓樂,執旗張蓋,迎努爾哈赤入駐巡撫署,士民皆夾道俯伏呼萬歲。
努爾哈赤得知王化貞已離開兩日,掃了一眼閭山,沒任何興趣。
百姓的神色讓努爾哈赤很開心,他們又惶恐又期待,又膽怯又放鬆,絕對沒有敵意。
好啊,太好了。
這才是明官,衛時覺是個另類,改變不了大勢。
努爾哈赤沉浸在百姓的歡迎中,拍拍孫得功肩膀,“得功堪為社稷之臣。”
“微臣惶恐,天恩親臨,百姓自迎,廣寧軍民期盼許久。”
努爾哈赤很滿意,在百姓歡迎和虜兵護送下,誌得意滿到巡撫衙門。
剛到大廳,北麵就傳來馬蹄轟隆聲。
幾人略顯疑惑後大驚,留下五千人保護努爾哈赤,一萬人出城迎戰。
虜兵還沒擺好陣型,就劈頭蓋臉迎來一陣箭雨,立刻奔馬還擊。
費英東以為黃台吉會撤,黃台吉以為費英東會撤。
兩人換了一個位置,交手三回合。
各有兩千傷亡。
城內的努爾哈赤這才反應過來,讓降卒滾下城牆。
費英東看到城頭的八旗虜兵,確定廣寧易主,這才退走。
接下來努爾哈赤就在震驚與慶幸、憤怒與滿意之中度過。
視線轉向山海關。
正月二十六,王象乾就在城頭。
觀眾有很多,遼西使團五十人,還有一隊禁衛。
東邊密密麻麻,一望無際的人頭,遼西到處是黑煙滾滾。
與彆的流民不同,百姓神色之間有慌張,但不多。
更多的是麻木、冰冷。
還有一股厭惡。
對關城、對官員、對天地的厭惡。
氣氛讓城頭將官鴉雀無聲,周圍的邊軍感同身受,全是悲涼。
王象乾並沒有立刻放人進關,派人下去清點了一次,一直在呆呆的看著灰暗的天空。
正月二十七,熊廷弼騎馬來到城下,“王公,本官帶遼西百姓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