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寨位於京都東郊,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礦坑,四周被陡峭的山壁環繞,仿佛一座天然的牢籠。這裡是朝廷罪犯服苦役之地,但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罪犯,又有多少是人牙子坑騙來的壯丁,誰也說不清。
礦坑內鐵鎬與岩石的碰撞聲日夜不絕,塵土飛揚中,苦役們像一群行屍走肉般,佝僂著腰,機械地不停勞作。
礦坑邊緣,幾座簡陋的木屋是監工和守衛的住所,再往外則是高高的了望塔,塔上站著持弓的守衛,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下方勞工的一舉一動。
李逋等人一路狂奔,等趕到千金寨天色已微微發亮。
一行人躲在附近的密林中,由山君去探查敵情。
李逋偶見一棵楊樹上刻著兩句話:生人不入千金寨,入寨如過生死關。
他爬到樹頂,遠遠望去,礦坑內人影綽綽,苦役們正用赤涅灼燒山體,再潑上冷水,砸碎礦石,一點點搬運。
苦一旦看不到儘頭,人們隻能苦中作樂,勞工齊聲哼唱道:“來到千金寨,就把鋪蓋賣。新的換舊的,舊的換麻袋。麻袋遮不住,寒風刺骨來。苦役無儘頭,生死兩難猜。白日挖礦苦,夜來淚滿腮。若問歸何處,黃泉路已開。”
歌聲悲涼,聽的人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酸楚。
山君趕回來:“李娃子,俺嗅到陳三的味道,就在礦洞裡。”
李逋眼中閃過一絲焦急,轉頭看向王猛。
王猛道:“咱們不能急。千金寨守備森嚴,硬闖無異於送死。等援軍到了,再行動不遲。”
李逋深吸一口氣:“好,那就等。”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日上三竿,西南方向突然煙塵滾滾,馬蹄聲震天。
李逋回頭隻見奉天司的眾司衛和朝廷大軍浩浩蕩蕩地趕來。
司衛中為首的是刑律堂慕容燼和慕容傑兄弟。
大軍為首的則是一位中年軍官。那軍官騎在馬上,遠遠便看到樹上攀著幾個人,便揮動令旗,讓斥候前去探查。
李逋等人從樹上跳下來,亮出身份,跟著斥候來到軍隊前:“奉天司鎮蠱堂丙級司衛李逋,恭候大軍多時。”
軍官本倨傲的坐在馬上,聽到李逋的名字後,態度一轉,翻身下馬。
“長林軍校尉韓鋒。久仰李司衛大名,敢問叛賊現在何處?”
“就在千金寨!”
慕容傑催馬走來:“四野平靜,我怎麼看不像是有人要造反樣子。”
李逋剛要反駁,王猛搶言:“衣冠道中途截殺司衛,燒毀縣衙,這難道還不是叛亂!”
慕容傑一招手,幾個丁級司衛將縣令何州遠架過來。
“我問你叛賊何在?”慕容傑質問。
“就在千金寨中!”何縣令看了王猛一眼,咬死不鬆口。
“彆逼我用刑,奉天司的刑法想必你也聽過。”
“我可是朝廷命官!”
“縣令是什麼鳥官?”慕容傑冷笑:“上刑!”
慕容傑正要動手,兄長慕容燼走過來,低聲道:“祝司長讓咱們是來平叛的。”
慕容傑打斷他的話:“哥哥糊塗,昨日在朝堂之上祝司長宣布販人一案了結,明顯是在向太後和賈家示好。千金寨是什麼地方?賈家的私產!眼下這個關節,咱們必需站好隊伍。”
慕容燼對朝廷鬥爭不感興趣,他隻是覺得祝司長的態度轉變太快,隱隱有些不對勁。
慕容傑道:“還愣著乾什麼,上刑!”
王猛站出來:“且慢!”
慕容傑戲謔的看向李逋一眼,溫聲笑問:“王公子有話說?”
王猛深施一禮,道:“請大人移步。”
慕容傑下馬與王猛私談。
他道:“王公子果然是深明大義,不愧是司主看中的人。”
“慕容大人謬讚了。”王猛道:“不過,在下有一言,要勸告大人。”
“是嗎?那我倒要好好聽聽王公子的高見。”
“奉天司與祭靈司的矛盾積怨已久,又經販人一案鬨得勢如水火,早晚有一天會決一死戰。”
“你一介書生,也敢妄談朝廷大事?”
“大人若不信,那這次‘平叛’為何要派長林軍來!”
慕容傑無言反駁,腦子飛速轉動,暗自盤算:長林軍是太子衛隊,由奉天司親自招募,受甲級司衛,侍衛長崔玉直轄,授命拱衛東宮。京城皇族明麵上的領導人,是丞相司馬威,但權力軸心卻一直圍繞著太子司馬駒運轉。這位被先帝譽為“好聖孫”的太子,身後站著京城皇族和奉天司顧九川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