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逋問:“天下大勢竟與孽獸的多寡有關?”
崔玉點頭道:“息息相關。蠱蟲對天地危機的感知,遠比人族敏銳。它們之所以首選人族為宿主,全因這片天地受武王庇佑。若在大荒之中,人族不過是食物,難以自保,根本得不到蠱蟲的青睞”
他頓了頓,繼續道:“倘若真天下大亂,人人自危,對已經成為蠱修的人來說,是機遇,對凡人卻是災難。當蠱蟲排斥人族,便會選擇妖類,其雖不及人族契合道,卻更容易被奪舍,能發揮出蠱蟲凶性,以此確保安全與存續。正如《蠱經》所言:蠱不擇弱者。”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樹枝倒折的聲響。
李逋推開窗戶,遠處山中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嘯聲,似是百猴齊哭。
崔玉指間一抹玉帶,抽出柄束衣軟劍:“聽這動靜,怕是不止一隻孽獸在附近。”言罷,他身形一閃,飛入山林。
李逋揪起還在酣睡的山君,與杜長旗三人,直奔山頂。
殘月下,荒廢的書院輪廓漸顯。青石壘就的院牆爬滿枯藤,其中屋舍,倒的倒,塌的塌,門戶橫落,窗欞儘碎。
在院落中央有一方墨池,池水濃稠如瀝青,不停的冒泡,散發出墨香。
眾人靠近墨池,隻見水中竟遊弋著無數孑孓。這些幼蟲如手指般粗細,腹部泛著幽綠熒光。
杜長纓挽弓便是一箭。
杜長旗忙喝道:“住手!”
然而卻已遲了,箭矢穿透一隻孑孓,那孑孓發出嘶鳴聲,墨池炸開沸騰的浪花!
嗡嗡聲夾雜著猴啼聲,從四麵八方湧來,樹冠劇烈搖晃,山林似海浪般起伏,上百隻孽獸湧出。它們扒著樹乾,蚊翼高頻震顫,尾針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杜長旗沉腰坐馬,長槍一抖,擋在眾人之前,點殺最先撲來的幾隻孽獸。杜長纓明白自己犯錯,羽箭搭上弓弦,將一隻隻孽獸射殺半空中。
兩兄弟配合無間,全力將撲過來的百隻孽獸斬殺殆儘。
就在此時,墨池再次翻湧,池水形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飛出黑壓壓的孽獸潮,數量之多,遮天蔽月。
這些新出現的孽獸體型更大,速度更快,攻擊更凶!
李逋本來不擔心,畢竟有崔玉在這。可他目光一掃,方才還在墨池邊的崔玉,此刻竟已不見蹤影。
“王八蛋!”他咬牙暗罵,催動炎髓蠱,雙手結印:“炎鯢·火潮嘯!”
一聲尖銳暴喝發出,灼熱氣浪扇形擴散,孽獸群瞬間燃燒起大火,成片成片的化為灰燼。
“還來!”李逋再次釋放火潮嘯!
“咯!咯咯咯!”墨池底部突然傳來一連串尖銳的猴啼聲,像是某種警告。所有孽獸立刻停止攻擊,齊刷刷俯衝而下,鑽回墨池底。
水麵劇烈翻騰幾下,恢複死寂。
熱風卷著灰燼撲在眾人臉上,帶著焦臭的腥氣。
李逋啐地一口,忽然感到虛脫。體內炎髓蠱蟲傳來陣陣刺痛,這是蠱力即將透支的征兆。他暗自估算,以蠱蟲目前的狀態,最多再能施展一次秘術神通。
“你們誰看到崔玉了?”李逋問。
“哎?剛才不是還在這的嗎?”杜長旗不解道。
“俺知道。”山君聞著氣味,領著眾人穿過斷壁殘垣,來到一間搖搖欲墜的偏屋前。
破屋內,崔玉背門而立。
李逋剛要開口質問,就見屋內正中供奉著一尊殘破的金像,這金像胸口處有個大洞,露出森森白骨。
杜長旗驚道:“金水澆屍!這是蠱修為防止死後,蠱蟲奪舍宿主,為禍世間,最極端的鎮蠱之法!”
李逋猜想道:“難道那些孽獸,就是這金像中的蠱蟲在作祟。”
崔玉點點頭:“候明經師叔,駕馭十二轉文候蠱,當年與我師尊顧九川、研蠱博士、百草吏、傅寒盧、崇知真人,共稱為南鬥六星。這六名大蠱修,接受大祭司招攬,建立奉天司,鎮壓天下蠱禍,剿滅驛傳司煽動的叛亂,保住大景國。”
他長歎一口氣:“沒想到,候師叔晚年會死的如此淒慘。”
李逋盯著金像胸口的破洞:“不如,去墨池底一探究竟,徹底解決這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