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家警務總局門口，奧斯丁老人聽到那聲充滿複雜情感的“奧斯丁叔叔”，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個稱呼，遙遠得如同上輩子的事情。他茫然地轉過身，看著眼前這位氣度不凡、衣著考究的銀發年輕人。
澤菲爾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他微微上前一步，稍稍撩開了額前的一縷銀發，讓自己的麵容更清晰地展現在對方眼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我啊，奧斯丁叔叔！您再仔細看看！”
奧斯丁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借著明亮的光線，他的目光仔細地描摹著澤菲爾的臉部輪廓——那挺直的鼻梁，那略顯蒼白的皮膚，尤其是那雙深邃的、此刻正急切地望著他的黑色眼眸……儘管發色改變了，氣質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那雙眼睛裡的神采，以及那五官的底子……
一個被他小心翼翼藏在記憶深處、總是躲在陰影裡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形象，猛地與眼前這位卓爾不凡的年輕人重疊在了一起！
奧斯丁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巴微微張開，臉上瞬間血色儘失，又猛地湧上激動的潮紅。他幾乎是踉蹌了一下，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變得尖細嘶啞：
“萊…萊納斯少爺？！天哪！是您？！您…您怎麼會在這裡？！您這頭發…您…”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仿佛害怕赫裡福德家的人會從哪個角落裡突然跳出來。
“噓——！”澤菲爾心中一凜，立刻上前一步，溫和卻堅定地扶住了老人激動得有些發抖的手臂，壓低聲音道：“奧斯丁叔叔，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您先跟我來。”
他不由分說，小心地攙扶著依舊處於巨大震驚和混亂中的奧斯丁，快步離開了警務總局門口。澤菲爾目光敏銳地掃過街道，很快看到了另一家看起來更為高檔、注重隱私的咖啡館。
他徑直走了進去，對迎上來的侍者直接吩咐：“請給我們一個安靜的包廂。”
侍者看到澤菲爾不凡的氣度和攙扶著的老人雖然衣著樸素，但能被這樣一位人物小心攙扶，想必也不簡單），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引路：“請隨我來，先生。”
包廂位於咖啡館的二樓，環境雅致清幽，厚重的魔法木門一關，便徹底隔絕了外界的喧囂。柔軟的沙發，低矮的茶幾，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與烤點心的香甜氣息。牆壁上還有細微的隔音符文閃爍。
侍者很快送來了熱氣騰騰的紅茶和幾樣精致的茶點，然後安靜地退了出去，並細心地將門帶好。
包廂裡隻剩下兩人。奧斯丁依舊有些手足無措，局促地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雙手緊張地交握著，目光幾乎不敢直視澤菲爾，仿佛還無法將眼前這位耀眼的人物與記憶中那個可憐的孩子聯係起來。
澤菲爾在他對麵坐下，為他倒了一杯紅茶，推到他麵前，聲音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奧斯丁叔叔，您先喝口茶，壓壓驚。然後，請聽我說。”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坦誠一切：“首先，奧斯丁叔叔，請您記住，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萊納斯·赫裡福德這個人了。”
奧斯丁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困惑和驚恐。
澤菲爾繼續平靜地說道：“我已經與赫裡福德家族徹底斷親絕義，我的名字，也從他們的族譜上被永久抹去。現在，以及未來，我的名字是——澤菲爾·革律翁。”
“澤菲爾…革律翁…”奧斯丁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名字，忽然，他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般，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澤菲爾，嘴唇哆嗦得厲害，“革律翁…老爺的姓氏…您…您就是那個…那個皇家公告上說的…最年輕的公爵…永魔領的…”
“是的，奧斯丁叔叔。”澤菲爾肯定地點點頭，眼神清澈而坦然，“我就是那個人。奧利安·革律翁是我的爺爺，我是他唯一的、指定的繼承人。永魔領，現在是我的領地。”
“光明神在上…”奧斯丁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向後靠倒在沙發背上，仿佛無法承受這接連而來的巨大信息衝擊。他需要用手捂住心臟，才能緩解那劇烈的跳動。他看看澤菲爾，又想想赫裡福德家族那些人的嘴臉，再看看眼前這不可思議的現實…巨大的震驚過後，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和激動如同暖流般湧遍全身，讓他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哽咽，“老爺…老爺他泉下有知，一定會無比欣慰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不是池中之物…”他想起過去偷偷給這個孩子送食物、幫他遮掩時的情形，那時他隻是出於憐憫和不忍，萬萬沒想到，那微小的善意，竟結出了如此驚人的果實。
情緒稍稍平複後，澤菲爾關切地問道：“奧斯丁叔叔，您呢？您怎麼會來到天啟神都？又怎麼會…變得如此…”他斟酌著用詞，“…奔波？”
提到自己，奧斯丁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他歎了口氣，說道：“少爺…不，公爵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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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們兩人時，您還是叫我澤菲爾吧。”澤菲爾溫和地打斷他。
奧斯丁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從善如流地改口：“澤菲爾少爺…唉，老爺走後，阿爾伯特老爺…他一上任，就以節省開支和任用自己人為由，把我們這些伺候了老老爺大半輩子的人都給辭退了。有些有家室的就回老家了，像我這樣無兒無女、了無牽掛的，就想試著來神都闖蕩一下。畢竟老爺在世時，心疼我們，早就暗中為我們幾個老夥計辦理了天啟神都的平民身份，說是給我們留一條後路…”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深的無奈：“可是…來了才知道，神都這裡，表麵上看是光鮮亮麗，天堂一樣。但實際上，居大不易啊…競爭激烈，物價高昂，人情淡薄。像我這樣的老家夥，又沒什麼特彆厲害的技能，隻能靠著以前在貴族家學的一點草藥知識和記賬本事，勉強接點零活，幫圖書館修補修補舊書，替一些煉金小店分揀藥材…賺的錢剛夠租一間地下室，糊口而已。今天就是急著去送一批分揀好的藥材，才不小心撞到了人…”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我還算好的，至少有個合法身份，能找到點零碎活計。很多像我一樣從下麵來的、或者得罪了貴人失了業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隻能睡在橋洞巷尾，偷偷找吃的，日子…那才叫真的難熬。”
澤菲爾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他仿佛看到了無數個像奧斯丁叔叔這樣的小人物，在這座光輝城市的陰影裡艱難求存。這更加堅定了他要建設好永魔領，建立一個真正有秩序、有溫情的家園的決心。
他看著眼前這位憔悴卻依舊保持著儀態的老人，心中那個念頭越發清晰。他坐直身體，神情變得無比鄭重：
“奧斯丁叔叔，您願意…以後跟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