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冬雨似乎沒有停歇的跡象,淅淅瀝瀝,敲打著玻璃,為宿舍小屋內的溫暖寧靜增添了一層白噪音般的背景音。澤菲爾、卡爾和莉蒂西莎剛結束上午的複習,正圍坐在壁爐前享用簡單的午餐——熱騰騰的肉醬意麵和蔬菜沙拉。
就在莉蒂西莎正準備給大家泡一壺飯後助消化的花草茶時,宿舍門上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是學院的信使,一位穿著筆挺製服、舉止一絲不苟的魔像傀儡。它手中托著一個銀質托盤,上麵整齊地擺放著三封一模一樣的、用厚實羊皮紙製成、邊緣燙著華麗金色花紋的信函。信函的封口處,赫然蓋著天啟神都皇室的徽記——一座沐浴在聖光中的巍峨皇冠,周圍環繞著星辰與利劍。
“澤菲爾·革律翁公爵閣下,卡爾·雷諾茲先生,莉蒂西莎·卡洛琳小姐,您的緊急信件,來自皇室典禮院。”魔像用毫無波瀾的電子音說道,將托盤遞上。
三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訝異。皇室典禮院的信件,通常意味著……
澤菲爾作為領主,率先取過屬於自己的那封。信函入手沉甸甸的,質感極佳。他拆開用金色火漆封印的信封,抽出了裡麵同樣質地精良的信紙。快速瀏覽過後,他輕輕將信紙放在桌上,臉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複雜神情。
卡爾和莉蒂西莎也各自拆閱了自己的信件。片刻後,客廳裡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
最終還是澤菲爾先開了口,他拿起那封請柬,晃了晃,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也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無奈:“看來,我們又有‘活’要乾了。半年後,皇家夏日慶典暨全大陸青年英才交流聚會……規模不小啊。”
他注意到卡爾和莉蒂西莎臉上並沒有多少收到皇室邀請的欣喜,反而都蹙著眉頭,顯得興致缺缺,甚至有些抵觸。澤菲爾放下請柬,關切地問道:“看你們的樣子,好像對這場無數人擠破頭都想參加的聚會,不是很感興趣?”
卡爾把請柬往桌上一丟,像是丟開一塊燙手的山芋,整個人癱進沙發裡,撇了撇嘴,語氣裡帶著一貫的直率和不忿:“感興趣?算了吧!我和我的家人,對這種所謂的上流社會聚會,從來都是能躲就躲!是,我們家現在是有個‘官方地勢勘探員’的頭銜,聽起來好像挺像那麼回事兒。但在那些傳承了幾百上千年、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老牌貴族眼裡,我們雷諾茲家族說到底,還是‘商人’!是一身銅臭味、隻會鑽營賺錢的‘暴發戶’!”他越說越激動,甚至揮舞著手臂,“他們表麵上可能客客氣氣,背地裡指不定怎麼議論我們呢!覺得我們除了會挖礦做生意,其他一概不通,沒底蘊,沒本事!去那種地方,簡直就是去找不自在,去看人白眼!”
莉蒂西莎的反應沒有卡爾那麼激烈,但那雙湖綠色的眼眸中也掠過一絲淡淡的陰影和無奈。她輕輕撫摸著請柬上精美的紋路,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意:“我們卡洛琳家族的情況……也有些特殊。我們家族是精靈與人類的混血後裔。雖然世代以音樂傳承聞名,但在許多古老魔法家族或某些極端看重血統純正的人類貴族眼中,我們這樣的‘半精靈’……血脈是不純粹的,是低人一等的。”她微微歎了口氣,“小時候跟隨家族長輩參加過一兩次類似的場合,那些或明或暗的審視、議論甚至輕蔑,讓人很不舒服。所以後來,我們家族基本很少主動參與這類聚會,也可以說是……根本不想去自取其辱。”
聽完兩位夥伴的傾訴,澤菲爾沉默了片刻。他完全理解他們的感受。他自己何嘗不是如此?他拿起那封對他來說同樣沉重的請柬,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我明白你們的感受。”他緩緩說道,目光掃過桌上另外幾封來自不同貴族家族的、被他擱置一旁的邀請函,“說實話,我也不想參加。自從永魔領和我的名字開始被一些人知道之後,你們也看到了,我幾乎每隔幾天就能收到各種名目的聚會、沙龍、晚宴的邀請。哪怕我拒絕了無數次,表明要以學業為重,這些請柬還是像雪片一樣飛來。有些人是想探探虛實,有些人是想攀附關係,還有些人……恐怕目的並不單純。”他揉了揉眉心,顯得有些疲憊,“我真的隻想安安靜靜地學習,發展我的領地。這種應酬,太耗費心神了。”
卡爾感同身受地猛點頭:“就是就是!看來我們三個,在這方麵還真是‘同病相憐’!都有不得不去的‘苦衷’啊!”
莉蒂西莎憂慮地看向那封皇室請柬,指尖輕輕點著皇室的徽記:“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是皇室直接發出的邀請,代表著帝國的顏麵。如果拒絕……後果恐怕不是我們或者我們的家族能夠承擔的。可能會被視為對皇室的不敬,甚至會影響到家族未來的處境。”
這句話點明了問題的關鍵。個人的好惡在皇權的意誌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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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壁爐魔法石的微鳴和窗外持續的雨聲。壓抑的氛圍彌漫開來。
過了好一會兒,澤菲爾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要將胸中的鬱悶一並排出。他抬起頭,紫羅蘭色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慣有的冷靜和決斷。他看了看眉頭緊鎖的卡爾,又看了看麵帶憂色的莉蒂西莎。
“莉蒂西莎說得對,這是皇室的邀請,我們沒有拒絕的餘地。”他的聲音恢複了平穩,帶著一種認清現實後的坦然,“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可能引來更大的麻煩。”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被雨幕模糊的世界,背影顯得堅定而挺拔。
“既然逃不掉,那就麵對吧。”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兩位夥伴,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帶著挑戰意味的弧度,“半年時間,足夠我們準備了。不就是一場聚會嗎?我們三個一起去,互相照應,總好過一個人孤軍奮戰。”
他走到桌前,將三封請柬重新歸攏在一起,動作沉穩。
“讓他們看看,所謂的‘商人後代’、‘混血精靈’和‘北境來的年輕領主’,並不比任何人差。這場聚會,或許不隻是麻煩,也可能是一個……讓某些人改變刻板印象的機會。”
卡爾被澤菲爾的話激起了一些鬥誌,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說得對!怕什麼!我們可是永晝星曜的特級班學生!到時候亮出我們的本事,看誰還敢小瞧我們!”
莉蒂西莎也微微頷首,眼中的憂慮漸漸被一絲堅定所取代:“嗯。我們一起麵對。或許,這確實是一個不得不經曆的考驗。”
三人的手不約而同地疊放在那摞燙金的請柬上,一種共同承擔、並肩作戰的默契在無聲中流淌。
窗外的雨依舊下著,但小屋內的氣氛已然不同。那三封來自皇室的請柬,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漣漪,也預示著一段充滿挑戰的新篇章,即將開啟。而他們,已決定攜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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