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永魔領城堡內雖溫暖如春，但透過厚重的琉璃窗望出去，天色依舊陰沉灰暗，仿佛一塊擰不出水的臟抹布。寒風呼嘯著掠過城堡外牆，卷起地上的雪沫，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氣溫顯然比昨日更低了些，魔法平板上的天氣預警依舊猩紅刺眼，提醒著人們這場“最長寒冬”的嚴酷。
澤菲爾起床後，在餐廳用完了簡單的早餐——熱粥和烤麵包。他一邊吃，一邊再次瀏覽新聞，看到天啟神都各大庇護所已於昨日正式開放的消息，以及皇族和部分貴族紛紛表態、派出人手參與賑濟的報道。他放下平板，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理查森，梅莎，布雷克，”他對著侍立一旁的三人說道，“準備一下，我們稍後出發去天啟神都。帶上我們準備好的物資，我們去天啟神都的廣場幫忙。”
“是，少爺！”三人齊聲應道，臉上都露出了嚴肅而鄭重的表情。他們都知道，這將是一次直麵寒冬殘酷的行程。
臨出發前，老管家奧斯丁親自送到城堡門口。他蒼老的臉上滿是擔憂，仔細地為澤菲爾整理了一下鬥篷的領口，絮絮叨叨地叮囑：“少爺，天啟神都現在肯定亂得很，您一定要萬事小心，注意安全，千萬彆累著自己……”他又轉向理查森，“理查森，少爺就交給你了，務必照看好！”最後又對梅莎和布雷克囑咐，“梅莎，機靈點，照顧好少爺起居。布雷克，吃的喝的盯緊點，彆讓少爺餓著凍著。”
“放心吧，奧斯丁叔叔，我們會注意的。”澤菲爾溫和地安撫著老管家，然後啟動了傳送定位器。
熟悉的失重感和空間扭曲感過後，四人已然置身於天啟神都的郊外指定傳送區。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撲麵而來的寒意和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們的心猛地一沉。
冷！這是一種與永魔領乾燥凜冽不同的、帶著濕氣的、仿佛能滲透骨髓的陰冷。天空灰蒙蒙的，鵝毛般的大雪無聲飄落，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蒼白。原本寬闊的廣場和街道旁，此刻密密麻麻地支起了無數簡陋的帳篷，如同雪地上生長出的灰色蘑菇。許多帳篷看起來搖搖欲墜，根本無法有效抵禦風寒。
更觸目驚心的是人。一眼望不到頭的人流，穿著單薄破舊的衣物，在深及腳踝的積雪中緩慢移動，排成扭曲的長隊，等待著前方那些冒著微弱蒸汽的大鍋。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咳嗽聲、維持秩序的警衛隊嗬斥聲、以及因爭搶位置而起的零星爭吵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絕望而壓抑的畫卷。一些穿著白色袍服的醫護人員穿梭在人群中，處理著凍傷或生病的流民，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無奈。
澤菲爾四人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他們或多或少都曾經曆過困苦，尤其是澤菲爾，童年記憶並不美好，眼前這景象，像一根根細針，刺穿著他們的心。
“公爵閣下？澤菲爾公爵閣下？”一個略帶驚訝和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四人的沉默。
澤菲爾回過頭，隻見一位穿著厚實警衛隊製服、眉毛和胡茬上都結了一層白霜的中年男子正快步走來，正是曾有過數麵之緣的內城區庫珀警長。
“庫珀警長。”澤菲爾微微頷首致意。
“真是您！您怎麼來了？”庫珀警長有些意外，隨即看到他們身後攜帶的大包小包物資，立刻明白了，“您是來……幫忙的？”
“是的，”澤菲爾點頭，目光掃過周圍淒慘的景象，“看到新聞，心裡難安。我們永魔領也想儘一份力。”
庫珀警長臉上頓時露出感激和如釋重負的神情：“太好了！公爵閣下，您真是雪中送炭！我們這裡人手嚴重不足，物資也緊張，流民還在不斷從各處湧來……快，這邊請，我給您找個空位置！”
庫珀警長領著他們穿過擁擠混亂的人群，來到一片相對開闊、靠近廣場邊緣的空地。這裡離主隊伍稍遠，但更安靜一些，也方便管理。
“就這裡吧，地方還算乾淨。”庫珀警長說道。
“謝謝警長。”澤菲爾道謝後，立刻轉身對三人道：“我們開始吧！”
沒有多餘的話語，四人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動作麻利地撐起帶來的厚實帆布帳篷，比周圍那些簡陋帳篷要堅固得多。理查森和布雷克負責搬運物資和搭建簡易灶台，梅莎則迅速整理出分發食物和飲水的區域。澤菲爾親自帶著魔法點火器，點燃了帶來的乾柴，架上巨大的鐵鍋，開始燒熱水，同時準備熬粥。
他們帶來的物資相當齊全：大袋的黑麥和燕麥，成筐的、永魔領特產的、易於儲存且飽腹感強的蜜薯，還有布雷克提前烤好的一大筐黑麵包和饅頭。當蜜薯被倒入鍋中，與穀物一起熬煮時，那股獨特的甜香開始彌漫開來，與周圍其他粥棚傳來的寡淡氣味形成了鮮明對比。
庫珀警長一直在旁邊看著，眼見著這個小小的救助點在極短時間內就變得井井有條、物資充沛，忍不住讚歎道：“公爵閣下，你們……你們準備得太周到了！這蜜薯的香味，聞著就讓人暖和！真是太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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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長過獎了，隻是儘力而為。”澤菲爾謙虛道。
“這樣，我再調派四名警員過來，幫你們維持秩序，也防止有人哄搶。”庫珀警長主動提出。
“那真是太感謝了！”澤菲爾正需要人手維持秩序。
很快，四位年輕的警員到位，在帳篷外圍拉起了簡單的隔離帶。而這邊，澤菲爾他們的帳篷剛剛支好，鍋裡的粥才開始冒泡，那獨特的香氣就已經吸引了不少在寒風中饑腸轆轆的流民。他們怯生生地、帶著期盼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眼神，慢慢向這個新出現的、看起來“很富裕”的救助點聚集過來。
“人來了，開始吧。”澤菲爾深吸一口氣，下令道。
四人立刻進入狀態，分工明確。布雷克主廚，掌控著幾個鍋的火候，確保食物充足；澤菲爾和梅莎站在分發點最前方，梅莎負責遞上盛滿熱粥的木碗和掰開的麵包饅頭，澤菲爾則親手將熱乎乎的、散發著誘人甜香的蜜薯遞給排到跟前的人，尤其是那些凍得瑟瑟發抖的孩子和老人；理查森則和警員們一起，安撫躁動的人群，引導他們有序排隊，並幫助一些行動不便的人尋找可以暫時坐下進食的地方。
忙碌了將近兩個小時，隊伍才漸漸縮短。趁著短暫的間隙，四人趕緊輪流喝口熱水，活動一下凍得有些發僵的手腳。
理查森一邊搓著手，一邊有些疑惑地望向廣場其他區域。他注意到，不遠處有幾個搭建得頗為“氣派”的帳篷，上麵懸掛著某些貴族或商會的徽記，帳篷外觀華麗，甚至還有家仆模樣的侍從站在外麵。然而，奇怪的是，那些帳篷前排隊的人寥寥無幾，甚至有些流民試圖靠近，就會被侍從不耐煩地驅趕開。
“少爺，您看那邊，”理查森忍不住指向那幾個方向，“那些救助點，看著比我們這裡排場大多了，帳篷也好，為什麼沒什麼人去？而且……他們好像在趕人？”
澤菲爾順著方向望去，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確實，那幾個救助點顯得冷冷清清，與周圍其他官方或慈善神殿救助點前排起的長龍形成了詭異對比。那些侍從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和嫌棄，對待流民的態度極其惡劣。
就在這時，安排好其他區域巡邏、剛好走回來的庫珀警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這位飽經風霜的警長臉上露出一抹混雜著憤怒與鄙夷的冷笑，他哼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
“為什麼？公爵閣下，理查森先生，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在真心救助流民——他們隻是在‘裝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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