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源源不斷從永魔領傳送過來的物資作為堅實後盾,澤菲爾四人心中大定,繼續投入到緊張的安頓工作之中。熱騰騰的蜜薯粥、管飽的黑麵包和饅頭,以及後來布雷克拿出看家本領揉麵製作的、撒了些許脫水香蔥的熱湯麵,不僅溫暖了流民們冰冷的腸胃,更在很大程度上撫平了他們內心的惶恐與不安。
夜幕逐漸降臨,風雪似乎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愈發猛烈。永魔領的救助點卻如同一座溫暖的孤島,在茫茫雪原和淒風苦雨中散發著令人心安的光芒和熱量。厚厚的帆布帳篷有效地阻擋了寒風,中央燃燒的篝火劈啪作響,驅散著黑暗與寒意。流民們蜷縮在分發下去的厚棉被裡,圍著火堆,許多人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放鬆的神情,甚至響起了久違的、輕微的鼾聲。
澤菲爾敏銳地注意到,一些人在領取食物和休息時,開始有意無意地向梅莎或理查森打聽關於永魔領的情況。問題從最初的“那裡真的很冷嗎?”、“有房子住嗎?”,逐漸深入到“土地能種東西嗎?”、“領主大人……凶不凶?”。這些小心翼翼的探詢,像是一顆顆試探著破土而出的嫩芽,雖然微弱,卻代表著信任的種子正在萌芽。這讓澤菲爾原本打算立刻前往零號基地探查的計劃,暫時按下了暫停鍵。
天色已晚,風雪交加,此時離開不僅危險,也顯得對眼前這些剛剛獲得一絲安寧的流民不夠負責。他環顧四周,雖然廣場上有警衛隊巡邏,但在這混亂之地,必要的警惕不可或缺。
“今晚我們就在這裡休息。”澤菲爾對另外三人說道,他的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依然清晰,“考慮到是在戶外,我們需要輪流守夜,確保大家的安全。”
他迅速做出了安排:“布雷克,你體力最好,守第一班,從入夜到午夜。理查森,你接第二班,午夜到淩晨三點。第三班我來,直到天亮。梅莎,”他看向年輕的女仆,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你好好休息,不用參與守夜,明天還有更多需要你細心照料的工作。”
布雷克拍了拍結實的胸膛,甕聲甕氣地保證:“少爺放心,交給我,保證連隻雪耗子都溜不過來!”理查森沉穩地點點頭,表示明白。梅莎本想爭辯一下,但看到澤菲爾堅定的眼神,知道這是關心,便乖巧地應了下來:“是,少爺,我會休息好,明天繼續幫忙。”
澤菲爾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另一個備用帳篷,雖然小一些,但足夠三人輪流休息。他先通過通訊水晶聯係了遠在永魔領的奧斯丁管家,簡要說明了這邊的情況,並再三叮囑他看好城堡和領地,尤其是留意漢克一家的狀況,以及……那些可能仍在暗中觀察的精靈蹤跡。得到老管家一切安好的回複後,他才稍稍安心。
很快,布雷克裹緊大衣,如同門神般坐在了帳篷入口處,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外麵風雪彌漫的黑暗。澤菲爾、理查森和梅莎則鑽進了小帳篷休息。帳篷裡鋪著厚實的防潮墊和厚被睡袋,雖然簡陋,但比起外麵冰天雪地的流民,已是天堂。疲憊很快襲來,三人在風雪的嗚咽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咳嗽聲中,沉沉入睡。
輪到自己守夜時,澤菲爾悄然起身,換下了值守到淩晨三點的理查森。帳篷外,布雷克早已靠在物資箱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澤菲爾沒有打擾他,輕輕替他掖了掖滑落的厚睡袋。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也是最寒冷的時刻。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一種顏色和聲音。篝火需要不時添加木柴才能維持,澤菲爾安靜地做著這一切,他的身影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在雪地上拉出長長的、孤獨卻堅定的影子。他紫羅蘭色的眼眸如同最清晰的鏡片,穿透黑暗與雪幕,留意著周圍的任何異動。寒冷如同細密的針,試圖刺透厚厚的衣物,但他體內緩緩流轉的魔力,以及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構築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他看著那些在篝火旁依偎沉睡的流民,看著他們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時蹙起的眉頭,聽著孩子們偶爾發出的夢囈,心中五味雜陳。這些人,曾經也有家,有安穩的生活,如今卻在這冰天雪地裡掙紮求生。永魔領,真的能成為他們新的希望嗎?
時間在寂靜與風雪的合奏中緩緩流逝。當天邊終於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被鉛灰色雲層和漫天飛雪吞噬的魚肚白時,澤菲爾知道,最難熬的寒夜即將過去。雪,依然在下,仿佛永無止境。
天光漸亮,廣場上的流民們也陸續醒來。咳嗽聲、低語聲、孩子的哭鬨聲再次響起,打破了黎明時分的寂靜。一些人醒來後,默默地收拾著自己微薄的行李,目光投向廣場另一端那規模宏大、旗幟飄揚的零號基地,或是其他幾個口碑不錯的官方庇護所方向,顯然打算去那裡碰碰運氣。
然而,當澤菲爾回過頭,看向自己這片救助點時,他注意到一個令他心中微動的現象:昨晚在此接受救助的流民中,隻有少數人選擇了離開,大部分人都留了下來。他們自發地幫忙整理睡過的地方,將厚被子疊好,甚至有人主動幫著布雷克去拾取乾淨的雪來融化燒水。他們的眼神不再像昨天那樣充滿了絕望和麻木,而是多了一絲……安定,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他們互相低語著,目光時不時地飄向澤菲爾和正在準備早餐的布雷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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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能已經下定決心了。”理查森不知何時來到了澤菲爾身邊,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欣慰和激動,“他們選擇留下來,或許就是相信了我們,願意跟著少爺您回永魔領。”
澤菲爾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到那個名叫托比的小男孩,正小心翼翼地用雪擦著臉;看到埃爾頓和瑪莎夫婦,正將昨晚分到的厚被子撲了撲有重新蓋在身上;看到一些老人,坐在那裡,望著永魔領那口冒著熱氣的大鍋,眼神裡是純粹的等待。
這時,布雷克和梅莎也醒了。布雷克二話不說,立刻開始張羅早餐。他再次搬出了麵粉袋,熟練地加水和麵,準備繼續煮製能提供更多熱量和飽腹感的麵條。梅莎則幫忙清洗鍋具,準備碗筷。
隨著篝火再次旺盛起來,大鍋裡的水開始沸騰,布雷克將抻好的、粗細均勻的麵條下入鍋中。很快,一股更加濃鬱、帶著純粹穀物香氣的味道彌漫開來,與昨日蜜薯的甜香截然不同,卻同樣誘人。這香氣仿佛帶著鉤子,不僅讓留在原地的流民們伸長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口翻滾的大鍋,連周圍其他救助點的一些流民,也被這實實在在的食物香氣吸引,投來羨慕的目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焦急的等待,吞咽口水的聲音隱約可聞。
麵條很快煮熟,布雷克撈出麵條,澆上用脫水蔬菜和肉乾熬製的簡單卻鹹香可口的麵湯,再撒上一點翠綠的蔥花,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便被端到了分發點。
“可以吃了,大家排好隊,慢慢來,都有份。”澤菲爾溫和的聲音響起,如同一個信號。
流民們立刻自發地排起了隊伍,雖然急切,卻比昨日更加有序。他們雙手捧著溫熱的陶碗,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溫暖和食物真實的香氣,臉上露出了近乎虔誠的滿足表情。
澤菲爾四人也各自盛了一碗,和流民們一起,在這冰天雪地的清晨,享用著這頓簡單卻意義非凡的早餐。食物的溫暖從口腔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驅散了守夜的疲憊和寒意。
剛吃完早餐,庫珀警長便帶著一身風雪準時出現了。他臉上帶著一夜辛勞的疲憊,但精神頭還不錯,看到澤菲爾這邊井然有序、流民情緒穩定的樣子,明顯鬆了口氣。
“公爵閣下,看來您這邊安穩下來了。辛苦了!”庫珀警長搓著手哈著氣說道,“看這天色,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您今天有什麼打算?”
澤菲爾放下碗,擦了擦嘴,說道:“警長,我準備去一趟零號基地那邊看看。聽說他們規模很大,管理也規範,我想去看看那邊的情況,順便……看看是否有人願意考慮我們永魔領。”
庫珀警長聞言,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理解的神色:“零號基地確實聲勢浩大,去看看也好,說不定能遇到想法不同的人。”他頓了頓,很是爽快地表示:“這樣,廣場麵積大,雪又深,走路不方便。我調一輛警用的馱獸車送你們過去,也省得你們頂風冒雪地走。”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澤菲爾真誠地道謝:“太好了,謝謝警長安排!”
“舉手之勞,公爵閣下不必客氣。”庫珀警長擺擺手,隨即轉身去安排車輛。
澤菲爾看著警長遠去的背影,又回頭望了望那些正在安靜收拾碗筷、目光不時看向自己的流民們,心中清楚,前往零號基地,不僅僅是為了尋找新的可能,也是對自己和永魔領的一次驗證。他需要知道,在那些更“專業”、更“強大”的庇護所麵前,永魔領這份帶著“家”的溫度的承諾,究竟能擁有多大的吸引力。
風雪依舊,新的征程,即將在一碗熱湯麵的暖意中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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