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內的空氣仿佛隨著那幾聲提示音的響起而徹底凝固。澤菲爾快步走到操作台前，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光屏上不斷刷新的數據流和生成的複雜圖譜。卡爾也湊了過來，雖然對那些跳動的數字和曲線一知半解，但緊張的氣氛讓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澤菲爾伸出戴著薄手套的手，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動、點擊，調出完整的分析報告摘要。他的目光銳利如鷹，迅速捕捉著關鍵信息。幾乎在同一時間，研究室角落的小型傳送陣再次亮起微光，一個同樣規格的金屬箱浮現出來——林老所在的萬象研究所的初步分析報告也送到了。
澤菲爾將兩份報告並排放在操作台上，一手拿起一份，目光在兩者之間快速移動、比對。他的眉頭先是微微蹙起，似乎在確認某些基礎信息，隨即緩緩舒展開一些，但眼神卻變得更加深邃和凝重。
“果然……”他低聲自語，將兩份報告的重點部分指給卡爾看，“根據初步分析，這些草藥本身蘊含一些特殊的生物堿和魔力成分，如果經過極其精細和嚴格控製的提取與煉製，理論上……確實可以作為強效的鎮痛劑使用，甚至在某些極端的外傷或魔力反噬治療中，可能起到常規藥物難以替代的作用。”
卡爾聽到這裡，眼睛微微睜大，剛想鬆一口氣，卻見澤菲爾的臉色沒有絲毫緩和。
“但是，”澤菲爾的語氣驟然轉冷，如同冰屑碰撞，“報告也明確指出，這些成分極不穩定，且對神經中樞有強烈的親和性與乾擾性。一旦使用劑量稍微超出安全閾值，或者未經純化直接濫用……”
“就會上癮！”卡爾脫口而出，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帶著憤慨，“我就猜到了！這種東西，根本就是披著藥物外衣的毒藥！絕對是違禁品！”
“沒錯。”澤菲爾沉重地點了點頭，將林老那邊送來的報告翻到後麵幾頁。林老的研究團隊顯然做了更深入的文獻考證和特性分析，報告用詞更為嚴謹古奧，但結論與澤菲爾這邊的分析相互印證，甚至更為詳儘。上麵不僅列出了已知的幾種具有致幻和成癮性的類似魔植作為對比，還詳細描述了這些新型草藥的生長習性、能量波動特征以及初步推斷的潛在危害等級。
澤菲爾的手指在其中一行字上停住了，那裡用加粗的字體標注著：【關鍵生態特征：樣本普遍表現出對高濕度、弱光環境的強依賴性，其根係結構與能量吸收模式，與已知的、生長於極端潮濕、腐殖質豐厚區域的稀有魔植有高度相似性。】
“喜歡生長在潮濕環境……”澤菲爾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某個一直被迷霧籠罩的區域。一個地名，一個與他過去有著千絲萬縷聯係、卻又極力想要擺脫的地名，不受控製地蹦了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卡爾，紫羅蘭色的眼眸中閃爍著難以置信和一種“果然如此”的冰冷光芒：“卡爾！你之前說，你們商會查到，這些草藥最早是從哪裡流出來的？是不是……一個叫做‘幽光林淵’的地方？”
卡爾被澤菲爾突如其來的激動問得一怔，隨即努力回憶著父親威廉會長跟他提過的信息。他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額頭，幾秒後，他猛地一拍大腿，十分肯定地說：“對！沒錯！就是幽光林淵！我爸派出去的人反複確認過，最早的小批量秘密交易，源頭都隱隱指向那個地方！那裡環境封閉，盛產各種外麵見不到的古怪植物，一開始還沒人太在意……”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澤菲爾的臉色在聽到“幽光林淵”四個字後，瞬間變得異常難看，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荒謬、以及被過往陰影再次纏繞的冰冷怒意。
“幽光林淵……”卡爾自己也重複了一遍，隨即，他也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眼睛瞬間瞪得溜圓，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結巴，“等等！澤菲爾！我……我記得，那個幽光林淵，它……它好像是……赫裡福德一族的傳統統治區之一？也……也是你……你的老……老家？”
“老家？”澤菲爾嘴角勾起一抹極致冰冷的、毫無笑意的弧度，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到那片籠罩在濕冷迷霧中的土地，“那裡從來就不是我的‘家’。”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湧的、屬於“萊納斯”的驚濤駭浪，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報告上，語氣恢複了分析問題的冷靜，但那冷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
“我不確定這一定是赫裡福德本家直接主導的，這太明顯，也太愚蠢。但是，”他指著報告上關於“潮濕環境”和“古老植物生長地”的描述，“你想想，萬象晶璧大陸上，還有哪個地方，能同時滿足‘環境極度潮濕’、‘生長著大量外界罕見的古老植物’、並且‘有能力進行大規模秘密種植和初期加工’這幾個條件？”
卡爾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想，臉色也越來越白：“……隻能是幽光林淵了。那裡終年迷霧不散，沼澤密布，森林古老得嚇人，而且一直被赫裡福德家族牢牢掌控，外人很難深入探查……天啊，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竟然在自己的領地裡搞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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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子大是必然的。”澤菲爾冷哼道，思維飛速運轉，“但這種涉及大陸禁令、一旦暴露就會身敗名裂的生意，赫裡福德家族就算參與，也絕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發展得如此迅速、隱秘且渠道鋪得這麼開。他們或許提供了場地、原料，甚至某種程度的庇護，但背後肯定還有更擅長運作黑市、打通銷售渠道的‘合作夥伴’。”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一個名字幾乎呼之欲出：“搞不好……莫雷蒂家族也摻和了一腳。畢竟，你父親也說過，他們引進的很多東西，‘很不乾淨’。這種需要龐大地下網絡和‘洗白’手段的生意，正是莫雷蒂家族最擅長的領域。赫裡福德提供資源和保護傘，莫雷蒂負責加工和銷售……真是‘完美’的組合。”
卡爾聽得後背發涼，如果真如澤菲爾所推測，這意味著兩個在明麵上頗有影響力的家族，可能正在聯手進行一項足以震動大陸的非法勾當。而他們，無意中已經觸碰到了這個巨大冰山的一角。
“這下麻煩大了……”卡爾喃喃道。
“沒錯，麻煩大了。”澤菲爾肯定了他的說法，語氣沉重，“這不僅僅是違禁品那麼簡單了，它牽扯到了兩個大家族，甚至可能引發連鎖反應。”他看向卡爾，眼神嚴肅，“卡爾，你一會兒立刻想辦法，用最安全隱秘的渠道，向你父親彙報我們今天的發現和分析。讓他務必提高警惕，加強對商會內部和往來貨物的監督，尤其是與幽光林淵和莫雷蒂家族相關的部分。我擔心，對方如果察覺到風聲，可能會狗急跳牆。”
他停頓了一下，望著操作台上那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草藥樣本，仿佛看到了背後洶湧的暗流和即將到來的風暴。
“我感覺……後麵要有大麻煩了。”
研究室裡明亮的燈光，此刻卻仿佛無法驅散兩人心頭逐漸凝聚的陰雲。來自過去的陰影，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與澤菲爾的現在緊密糾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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