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邊界》的創作如同在幽深的意識洞穴中摸索前行,每一次突破都伴隨著巨大的智力消耗和精神上的剝離感。蘇晚幾乎與外界隔絕,將全部生命力灌注到那個試圖捕捉虛無縹緲的“自我”的裝置中。她與團隊攻克了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將腦波數據轉化為流動的光影與充滿隱喻的聲音,創造出一個仿佛具有生命力的、不斷演化的數字有機體。
在這個過程中,她與“”的單向信息流成了某種奇特的給養。那些精準投遞的前沿資訊、晦澀的哲學論述,甚至偶爾一句看似無關緊要、卻總能在她卡頓時刻點亮靈光的話語,像黑暗洞穴中不知來源的微弱光線,指引著方向,也提醒著她並非全然孤獨地在黑暗中掘進。她依舊不回複,但開始習慣性地在遇到瓶頸時,會下意識地瞥一眼手機,仿佛在期待那無聲的啟示。
亞曆克斯將她的狀態理解為藝術家的極致專注,全力配合,處理著所有對外事務和團隊協調。他偶爾會提起巴黎,語氣謹慎,蘇晚總是簡短地帶過,將話題重新拉回工作。陳哲和念安的視頻通話成了她生活中唯一與現實溫暖的連接,但那連接也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對話內容停留在天氣、飲食和念安的成長趣事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就在《意識邊界》主體裝置初步成型,進入最精細的調試階段時,蘇晚接到了格倫伯格先生親自打來的越洋電話。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激動:
“蘇,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靜謐堂’基金會,不知通過何種渠道,看到了《意識邊界》初期的一些測試影像和數據模型,他們的主席極為震撼,認為這觸及了藝術與科學結合的終極前沿。他們願意提供一筆額外的、無任何附加條件的讚助,用於支持你在古根海姆展覽之後,將這個項目推向一個更極致的版本——一個可以巡回世界頂級科學館和藝術機構的‘意識實驗室’!”
又是“靜謐堂”。又是那種精準而龐大的支持。蘇晚握著電話,心情複雜難言。她知道,這背後必然又是那隻無形的手在推動。他不僅支持她攀登古根海姆的高峰,甚至已經開始為她規劃峰頂之後的航程。
“格倫伯格先生,”蘇晚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感謝‘靜謐堂’的厚愛。但《意識邊界》目前還處於關鍵階段,我需要集中所有精力完成古根海姆的展覽。後續的計劃,我想等展覽之後再詳細考慮。”
她沒有直接拒絕,留下了餘地。掛掉電話後,她站在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哈德遜河上往來穿梭的船隻,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魏友泉的“幫助”像一張不斷收緊的網,給她提供著最頂級的資源和最廣闊的平台,卻也剝奪了她選擇平庸、甚至選擇失敗的權利。她仿佛被設定好程序的火箭,隻能朝著他預設的軌道,不斷加速,無法回頭。
幾天後,亞曆克斯麵色凝重地找到她,遞給她一份剛出版的權威藝術雜誌。
“蘇,你需要看看這個。”
雜誌封麵是一張抓拍的照片——畫麵背景是一個高級慈善晚宴的角落,魏友泉與一位氣質不凡、並非他夫人的年輕女性並肩而立,兩人似乎在低聲交談,姿態並不親密,但攝影師捕捉到的角度,讓那畫麵帶著一種引人遐想的默契。旁邊的配圖文章標題更是聳動:「資本巨鱷的新繆斯?魏友泉與神秘女伴現身慈善夜,疑與旗下重磅文化投資相關」。
文章內容語焉不詳,充滿了猜測和暗示,將那位女性與魏友泉近期在神經科技和藝術領域的巨額投資聯係起來,並隱晦地提及他與其夫人關係淡漠的傳聞。
蘇晚看著那張照片,看著魏友泉那張依舊冷峻、卻似乎比平時少了幾分疏離的側臉,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混雜著震驚、荒謬、甚至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刺痛感,猛地竄遍全身。
繆斯?新女伴?所以,他對她的那些“懂得”與支持,並非獨一無二?他也同樣會用這種方式,去“照亮”彆的、有價值的“石頭”嗎?
這個認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這段時間以來,因那種隱秘的精神共鳴而建立起的、微妙的心理平衡。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超越世俗的、特殊的連接。現在看來,或許那隻是他慣常的、對待“有價值資產”的方式之一。
“無聊的八卦。”蘇晚將雜誌扔回給亞曆克斯,語氣竭力保持淡漠,但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亞曆克斯看著她,眼神複雜,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畢竟……我們現在和‘元域資本’有技術合作。”
蘇晚轉過身,背對著他,聲音冷硬:“工作是工作,緋聞是緋聞。我不會讓這些東西影響《意識邊界》。”
然而,那天接下來的工作,她完全無法集中精神。那張照片,那篇報道,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裡盤旋。她發現自己竟然在嫉妒,嫉妒那個不知名的、能夠站在他身邊、被他以另一種方式“關注”的女人。這種情緒讓她感到無比羞恥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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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再次獨自留在工作室。巨大的《意識邊界》裝置在黑暗中散發著幽藍的微光,如同一個沉睡的巨獸的大腦。她走到控製台前,戴上了測試用的腦機接口頭盔。
她想要逃離,逃進自己創造的意識世界裡去。
當頭盔啟動,她的腦波被捕捉、放大、轉換成洶湧的數據流,眼前瞬間被一片混沌而璀璨的光影淹沒。那是她潛意識深處的圖景——破碎的巴黎公寓畫麵與冰冷的紐約天際線交織;陳哲沉默的背影與魏友泉深邃的目光重疊;念安的笑聲與實驗室儀器的嗡鳴共振……
她在自己意識的漩渦中沉浮,感受著那些被壓抑的情感、恐懼、欲望,如同脫韁的野馬,在數字的荒野上狂奔。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未經充分調試就深度接入,很容易導致神經負荷過載。
就在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那片混亂的數據風暴撕碎時,一股強大而穩定的外部信號突然介入,如同定海神針,強行梳理、安撫著那狂暴的數據流。眼前的混沌光影逐漸變得有序,凝聚成一條閃爍著理性光芒的通道,引導著她的意識緩緩回歸。
蘇晚猛地摘下頭盔,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她的後背。剛才那股外部的stabiizingforce穩定力量)……是怎麼回事?團隊其他人早已下班,控製係統也沒有設置遠程乾預權限。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閃現。
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找到那個署名為“”的號碼,第一次主動發出了信息:
「剛才,是你?」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沒有回應。
就在蘇晚幾乎要放棄時,屏幕終於亮起。回複隻有簡短的三個字:
「臨界點。」
蘇晚看著這三個字,渾身冰涼。他不僅知道她此刻在進行危險的測試,甚至有能力在關鍵時刻,遠程介入她的係統,穩定她的意識!
這種無孔不入的“保護”或者說“監控”,讓她感到毛骨悚然。他仿佛一個站在上帝視角的觀察者,不僅規劃著她的道路,提供著資源,還在她即將觸及危險“臨界點”時,伸出手,將她拉回“安全”的領域。
她是他珍貴的實驗品,不容有失。
巨大的憤怒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無力反抗的屈辱感,淹沒了她。她將手機狠狠摔在柔軟的地毯上,抱著膝蓋,在冰冷的工作室地麵蜷縮起來,無聲地流淚。
原來,所謂的“意識邊界”,不僅存在於她的作品裡,也橫亙在她與魏友泉之間。她試圖探索的內心疆域,早已在他的目光籠罩之下。她以為自己在黑暗中獨自摸索,卻不知始終有一束來自高處的、冰冷的光,照亮著她的每一步,也限製著她的方向。
臨界點,到了。
不是在她的作品裡,而是在她與那個男人之間,這種扭曲而強大的連接裡。
她必須做出選擇。是繼續依賴這束光,在這被規劃好的道路上走向輝煌?還是鼓起勇氣,熄滅它,獨自麵對前方真正的、未知的黑暗?
黑暗中,《意識邊界》的幽藍光芒依舊在無聲閃爍,映照著她淚痕交錯、卻逐漸凝聚起決絕光芒的臉。
臨界之光,既是指引,也是囚籠。
而她,是時候決定,要不要親手打破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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