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在他全力應對張獻忠、李自成、羅汝才這三頭外部餓狼時,致命的危機已在他自己的營壘中悄然滋生。
這一切,源於那四千天降的戚家軍。這些來自不同時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職業士兵,與洪承疇原先麾下的部隊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原有的所謂“一萬精兵”,其實多是收編的邊軍潰卒、土匪流寇以及強征的壯丁,雖經整頓,但本質上仍是舊式軍隊,裝備雜亂,紀律鬆弛。而那“十萬鄉兵”,更是隻能在本地維持治安、搖旗呐喊的烏合之眾。
當這四千戚家軍入駐後,洪承疇毫不掩飾對其的倚重。最好的營盤、最先補充的糧草、最精良的裝備配給,都優先供應給這支“天兵”。與之相對,舊部人馬則被隱隱排擠到了次要位置。更讓舊部將領們心驚的是,洪承疇時常在軍中感歎:“有此四千虎賁,可抵舊部十萬人!”這話傳到舊部耳中,無異於冷水澆頭。
以王二疤、高蠍子、賀瘋子為首的幾位陝北本土軍頭,此刻正聚在王二疤那充斥著羊膻味和汗臭的軍帳裡,臉色陰沉地喝著悶酒。
王二疤,臉上一條刀疤從眼角劃到嘴角,曾是陝北有名的悍匪,因手段狠辣被洪承疇招安,官至參將。他猛灌了一口劣酒,把酒碗往破桌子上一頓,低吼道:“哥幾個都瞧見了吧?洪督師……不,洪秀全洪天王!眼裡現在隻有那四千‘天兵天將’!咱們這些跟著他刀頭舔血、打下這兩府之地的老兄弟,在他眼裡怕是連他娘的那群‘天兵’的馬夫都不如了!”
高蠍子,精瘦剽悍,原是邊軍夜不收出身,陰惻惻地接話:“可不是?聽說大營裡都在傳,咱們這一萬‘精兵’,連人家一千人都乾不過!再這麼下去,彆說吃肉,怕是連湯都喝不上,遲早被當成炮灰填了溝!”
賀瘋子人如其名,性情暴躁,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亂跳:“直娘賊!老子們提著腦袋跟他造反,圖個啥?現在倒好,朝廷開了金口,一個伯爵,一府地盤!比他洪承疇畫的大餅實在多了!而且……”他壓低了聲音,眼中閃過凶光,“洪承疇的腦袋,現在可值一個侯爵,外加兩府地盤!”
帳內瞬間安靜下來,隻有油燈劈啪作響。三人交換著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蠢蠢欲動的殺機和貪婪。
“現在正是機會!”王二疤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那四千‘天兵’被張獻忠他們盯得死死的,不敢妄動。洪承疇身邊,全靠咱們的弟兄護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利益的驅使、被輕視的憤懣、以及對未來的恐懼,最終壓倒了那本就脆弱的忠誠。王二疤、高蠍子、賀瘋子三人迅速達成了共識——乾掉洪承疇,拿著他的人頭去向朝廷請功!
他們開始秘密調動最信得過的親兵死士,借口加強中軍護衛,實則將刀刃對準了洪承疇的主帥大帳。他們盤算著,隻要動作夠快,趁那四千戚家軍被外部威脅牽製,無法及時回援的瞬間,就能完成斬首。屆時,群龍無首的戚家軍要麼潰散,要麼也隻能接受現實。
夜色深沉,洪承疇還在對著地圖苦苦思索如何破局,渾然不知,幾條致命的毒蛇,已經悄無聲息地遊到了他的臥榻之旁。
夜色如墨,洪承疇的中軍大帳依舊亮著燈火。他正與幾名戚家軍出身的將領商議如何應對張、李、羅三部的威脅,對近在咫尺的殺機毫無察覺。
三更梆子響過不久,大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甲胄碰撞聲,隱約還夾雜著幾聲短促的嗬斥與悶響。洪承疇眉頭一皺,剛欲發問,帳簾被人猛地掀開!
隻見王二疤、高蠍子、賀瘋子三人一身戎裝,手持滴血的腰刀,帶著數十名凶神惡煞的親兵闖了進來!他們臉上再無平日裡的恭敬,隻有赤裸裸的殺意和貪婪。
“你們……這是何意?!”洪承疇霍然起身,又驚又怒,手已按向劍柄。
“洪天王,對不住了!”王二疤獰笑一聲,揮刀直指,“弟兄們想借你的人頭,換個錦繡前程!”
“背主之賊,安敢如此!”洪承疇身旁一名戚家軍將領怒喝,拔劍欲戰。
但一切都太晚了。帳內空間狹小,戚家軍將領人數又少,王二疤等人顯然蓄謀已久。帳外,更多的叛軍已經與洪承疇的親衛隊廝殺在一起,整個中軍大營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高蠍子身形最為靈活,一個箭步竄上,刀光直取洪承疇麵門。賀瘋子則如同蠻牛,揮舞著鬼頭刀,死死纏住了那名試圖護主的戚家軍將領。王二疤陰冷地繞到側翼,尋找著一擊必殺的機會。
洪承疇雖也通曉武藝,但畢竟年長,又久疏戰陣,哪裡是這些常年刀頭舔血的悍匪的對手?勉強格開高蠍子幾刀,已是氣喘籲籲,破綻百出。
“受死吧,洪承疇!”王二疤瞅準空檔,一聲暴喝,手中腰刀如同毒蛇出洞,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狠狠刺入了洪承疇的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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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疇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透體而出的刀尖,張了張嘴,卻隻湧出一股鮮血。他眼中閃過無儘的不甘、憤怒,還有一絲對自己算儘一切卻栽在小人手中的荒謬感。
王二疤獰笑著手腕一擰,猛地抽出腰刀。鮮血噴濺,洪承疇這位在曆史上本應官至督師、現在又欲爭霸天下,甚至在“洪秀全”選拔中走到最後的梟雄,身軀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氣絕身亡。他成了四大候選人中,第一個黯然退場,也是死得最為憋屈的一個。
王二疤迅速割下洪承疇的首級,用布包裹係在腰間,臉上滿是狂喜。然而,他們的喜悅並未持續多久。
洪承疇身死、中軍大亂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戰場外圍。
一直在密切關注洪承疇大營動靜的張獻忠、李自成、羅汝才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洪承疇死了!給老子衝進去,搶人頭!吞了他們的兵馬糧草!”張獻忠一馬當先,眼中隻有那顆價值“一府之地”的人頭。
李自成則更為沉穩,下令:“分兵兩路,一路直取中軍,爭奪洪承疇首級,另一路攻擊其糧草輜重,收降其潰兵!”
羅汝才更是狡詐,他的人馬看似衝向中軍,實則遊移在外圍,專等張、李兩部與洪承疇舊部主要是王二疤等人)拚個兩敗俱傷時,再行搶奪。
霎時間,洪承疇的大營成了血腥的角鬥場。王二疤、高蠍子等人剛剛“立功”,還未來得及享受勝利果實,就遭到了三路猛虎的瘋狂撲擊。他們試圖組織抵抗,但內部本就因叛亂而軍心不穩,外部又是三支毫不遜色的戚家軍精銳的猛攻,頓時潰不成軍。
戰鬥迅速從圍攻洪承疇殘部,演變為張、李、羅三部之間為了爭奪洪承疇首級、吞並其勢力而進行的混戰。三方人馬絞殺在一起,喊殺聲、火槍聲、火炮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剛剛還在聯手“獵洪”的三頭餓狼,轉眼間就為了最大的那塊肥肉撕咬得你死我活。
整個陝北,因洪承疇之死,非但沒有安定下來,反而陷入了更加徹底、更加混亂的大火並之中。天啟皇帝的招安旨意和懸賞,如同一劑猛藥,在暫時“治愈”了部分威脅的同時,也引發了更劇烈的毒性反應,將這西北之地,徹底化作了野心與貪婪的熔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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