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一位取毛衣的鄰居，林曉棠終於能歇口氣。這天傍晚幫沈廷舟整理技術資料時，辦公桌上一張畫滿線條的圖紙吸引了她的目光——紙上畫著複雜的機械結構，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和符號，像是工廠裡機床的一部分。
她忍不住湊過去多看了兩眼，手指輕輕拂過圖紙上的線條，眼裡滿是好奇。沈廷舟見她盯著圖紙不放，停下手裡的筆問：“對這個感興趣？”
林曉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沈科長，這是機床的圖紙嗎？這些線條和數字，都是什麼意思啊？”
“是普通車床的主軸結構圖。”沈廷舟把圖紙往她麵前推了推，耐心解釋，“這些粗線條是機床的主要部件，細線條是連接結構，數字代表尺寸，比如這個‘Φ50’，指的是主軸的直徑是50毫米。”
林曉棠聽得很認真，眉頭卻微微皺起：“那這些交叉的線條呢？還有旁邊的小圓圈，看著像迷宮一樣。”
沈廷舟拿起筆，在圖紙上圈出一處：“這是剖視圖，把機床部件切開，能看到內部的齒輪和軸承；小圓圈是螺栓孔，用來固定零件的。你看，這張圖其實是把複雜的機床拆成了簡單的部分，隻要看懂每個符號，就不難理解。”
他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畫了個簡單的齒輪草圖：“比如這個齒輪，圖紙上會標齒數、模數，這些數據決定了齒輪轉動的速度和精度。你之前織毛衣要算針數，看圖紙和織毛衣有點像，都是按‘規矩’來，隻不過一個是織線，一個是造機器。”
這個比喻讓林曉棠瞬間明白了不少，她指著圖紙上一處標注問：“那這個‘12’，也是像算針數一樣，有固定的標準嗎？”12指的是直徑12毫米的普通螺紋，就像你織毛衣的‘正針’‘反針’，有固定的加工標準，不能隨便改。要是尺寸錯了，零件就裝不上去，機床就沒法用。”
林曉棠恍然大悟，拿起圖紙反複看了好幾遍，之前覺得複雜的符號，好像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倉庫盤點時，看到過類似的機床零件，當時隻覺得是一堆鐵疙瘩，現在結合圖紙，竟能隱約看出它們的作用。
“原來機床裡有這麼多門道。”林曉棠忍不住感歎，“以前覺得技術科的工作離我很遠，現在看，好像也沒那麼難。”
“隻要願意學，就不難。”沈廷舟看著她眼裡的光，心裡有了個想法，“你要是真感興趣，以後整理資料時，遇到不懂的圖紙可以問我，我教你看基礎的。多學點技術，以後在工廠也多條路。”
這話正說到林曉棠心坎裡——她一直想在工廠轉正，要是能懂技術，說不定真能有機會。她連忙點頭：“真的嗎？沈科長，那我以後可就多麻煩您了！”
“不麻煩。”沈廷舟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機械基礎圖紙入門》，遞給她，“這書你先拿去看，裡麵有基礎符號和圖例解釋，看不懂的地方，咱們再一起琢磨。”
林曉棠接過書，封麵已經有些磨損，顯然是沈廷舟經常看的。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像是捧著寶貝：“謝謝您，沈科長，我一定好好看！”
從那天起，林曉棠的生活又多了一項任務——每天晚上織完毛衣，就拿出《機械基礎圖紙入門》來看。遇到看不懂的符號，她就記在小本子上，第二天整理資料時問沈廷舟。
沈廷舟也很有耐心，每次都用最簡單的語言給她講解，還會結合工廠裡的實際機床舉例。比如講到“軸承”，他就帶林曉棠去技術科的零件室，指著不同型號的軸承說：“你看，這個深溝球軸承，就像毛衣的‘鬆緊邊’，能讓主軸靈活轉動，還能承受壓力。”
有一次，工廠的一台車床出了故障，技術科的同事排查了半天都沒找到問題。沈廷舟帶著林曉棠去現場，讓她拿著圖紙對照機床：“你看圖紙上的傳動結構，再看看實際機床的齒輪連接，有沒有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林曉棠蹲在機床旁，一邊看圖紙，一邊比對零件，忽然指著一處齒輪說：“沈科長，圖紙上這裡應該有三個齒輪齧合，可實際好像少了一個？”
沈廷舟笑著點頭：“沒錯，就是少了一個中間齒輪，導致動力傳不出去。你能看出來，說明圖紙沒白學。”
旁邊的同事驚訝地看著林曉棠：“小林，你才學幾天圖紙，就能看出問題了？太厲害了吧！”
林曉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都是沈科長教得好，還有這本書幫了不少忙。”
這件事之後，技術科的同事對林曉棠刮目相看，有人甚至開玩笑說：“小林，你乾脆來技術科得了，比我們這些老員工還厲害！”
林曉棠隻是笑著搖頭，心裡卻埋下了一顆種子——或許，她真的能像沈廷舟說的那樣，靠技術在工廠站穩腳跟。
這天晚上，林曉棠看完一章圖紙知識，忽然想起沈廷舟之前幫她找織工的事，心裡很是感激。她翻出家裡最好的毛線，決定給沈廷舟織一件更精致的毛衣，領口要織成圖紙上齒輪的形狀，既特彆，又能表達感謝。
劉桂蘭見她織著織著就笑了，忍不住問：“曉棠，你這是織給誰的？笑得這麼開心。”
“織給沈科長的。”林曉棠手裡的毛線針飛快地動著，“他教我看圖紙，還幫了我很多忙，這是我一點心意。”
劉桂蘭欣慰地說：“沈科長是個好人，你跟他好好學技術，以後肯定有出息。”
林曉棠點點頭，看著手裡漸漸成型的毛衣，心裡充滿了期待。她知道，學技術的路還很長，但有沈廷舟的指導，有自己的努力，總有一天，她能不再隻是個臨時工，而是能像沈廷舟一樣，成為工廠裡不可或缺的技術人才。而這一切，都從這一張張看似複雜，卻藏著無限可能的圖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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