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夜晚漸漸轉涼，辦公樓裡的燈光大多已經熄滅，隻有廠辦的窗戶還亮著暖黃的光。林曉棠坐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前，手裡握著鋼筆，正專注地核對今年第三季度的生產報表——王主任明天要拿著報表去市裡開會，特意囑咐她今晚務必整理好，不能出半點差錯。
桌上的鬨鐘指針已經指向晚上九點，林曉棠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拿起旁邊的搪瓷杯喝了口水。杯子裡的水早就涼透了，順著喉嚨滑下去，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低頭看了眼還有厚厚一摞的報表，深吸一口氣，又拿起鋼筆繼續核對。
白天在廠辦處理日常文件，下班後要趕回家織兩小時兒童毛衣，晚上再回廠裡加班整理報表，這樣連軸轉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三天。劉桂蘭心疼她，每天晚上都要等她回家才肯睡覺，還會把飯菜熱在灶上，可林曉棠總怕耽誤進度，每次都匆匆扒幾口飯就往廠裡趕。
“嘩啦——”一陣風吹過，辦公室的窗戶被吹得晃動了一下，林曉棠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薄外套。她抬頭看向窗外，隻見月光下的梧桐樹葉子簌簌飄落，心裡忽然湧起一絲委屈——要是能早點整理完報表，就能早點回家陪母親，也能多織幾件兒童毛衣，不讓鄰居們等太久。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林曉棠抬頭一看，是沈廷舟，他手裡還提著一個保溫桶，身上沾了些夜色的寒氣。
“沈科長？您怎麼還在廠裡？”林曉棠有些驚訝地站起來。
“路過辦公樓，看到你這裡還亮著燈，就過來看看。”沈廷舟走到辦公桌前，把保溫桶放在桌上，“還沒吃飯吧？我從食堂給你帶了點熱粥。”
林曉棠這才想起，自己晚上光顧著趕進度，還沒來得及吃飯。她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謝謝您，沈科長，我都忘了吃飯了。”
“先喝粥，報表不急，身體要緊。”沈廷舟打開保溫桶，一股濃鬱的小米粥香味瞬間彌漫開來，裡麵還加了紅棗和桂圓，看著就暖胃。他把粥盛在碗裡，遞給林曉棠，“快趁熱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林曉棠接過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碗壁，心裡也跟著暖了起來。她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小米的軟糯、紅棗的香甜在舌尖散開，驅散了身上的寒氣和疲憊。她忍不住加快了喝粥的速度，沒一會兒就把一碗粥喝得乾乾淨淨。
“慢點喝，彆噎著。”沈廷舟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心疼，又給她盛了一碗，“食堂師傅說，小米粥養胃，你最近總加班，多喝點對身體好。”
“謝謝您，沈科長。”林曉棠接過第二碗粥，心裡滿是感激。她沒想到，自己一個臨時工加班，沈廷舟會特意記掛著，還從食堂帶熱粥過來。
沈廷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她喝粥的樣子，目光落在桌上的報表上：“這些報表很難整理嗎？都加了三天班了。”
“也不是難，就是要仔細核對，不能出錯。”林曉棠喝了口粥，解釋道，“王主任明天要去市裡開會，這報表關係到廠裡的年度評級，我得確保每一個數字都準確。”
“我看看。”沈廷舟拿起一份報表，仔細看了起來。他畢竟是技術科科長，對生產數據很敏感，看了沒一會兒就指著一處說：“這裡的機床損耗率，是不是算錯了？上個月的損耗率是2，這個月怎麼突然漲到5了？”
林曉棠連忙湊過去看，果然，自己剛才核對時不小心把數字抄錯了。她心裡一陣後怕：“幸好您發現了，要是明天帶到市裡，肯定會出大問題！”
“彆慌，我幫你一起核對。”沈廷舟拿起鋼筆，“我對生產數據熟，咱們分工合作，能快不少。”
有了沈廷舟的幫忙，報表整理的速度快了很多。他負責核對生產數據，林曉棠負責核對員工考勤和物資消耗，遇到不確定的地方，兩人就一起討論，原本要到半夜才能完成的工作，十一點就整理好了。
“終於弄完了！”林曉棠看著整理好的報表，長長地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疲憊卻輕鬆的笑容。
沈廷舟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皺了皺眉：“以後彆這麼拚命，加班可以，但不能熬壞身體。你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就跟王主任說，讓她多給你點時間，或者找同事幫忙。”
“我知道了，沈科長。”林曉棠點點頭，心裡暖暖的，“這次真是謝謝您，不僅給我帶粥，還幫我核對報表，不然我今晚不知道要忙到幾點。”
“不用謝，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沈廷舟站起身，拿起保溫桶，“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晚上路上不安全。”
“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林曉棠連忙推辭。
“不麻煩，我家也住在家屬院，順路。”沈廷舟說著，已經拿起了她的包，“走吧，彆讓你母親等急了。”
林曉棠不好再推辭，隻好跟著沈廷舟走出辦公樓。夜晚的廠區很安靜，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在路燈下回響。沈廷舟走在她旁邊，偶爾會提醒她“小心腳下”，語氣溫和，讓林曉棠心裡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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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屬院門口時，沈廷舟忽然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袋子遞給她：“這裡麵是我母親做的核桃糕，你帶著當零食，餓了就吃點，彆總餓著肚子乾活。”
林曉棠接過袋子，還能感受到裡麵的溫度：“沈科長，您總是這麼照顧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您了。”
“不用謝，你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沈廷舟笑了笑，“快進去吧，我看著你進門。”
林曉棠點點頭，轉身走進家屬院。她走到自家院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沈廷舟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頭，朝她揮了揮手。林曉棠心裡一暖，快步走進院子。
劉桂蘭果然還在等她，見她回來，連忙迎上來：“曉棠，你可算回來了！餓不餓？媽給你熱了飯菜。”
“媽，我不餓，沈科長給我帶了熱粥和核桃糕。”林曉棠把核桃糕遞給母親，臉上帶著笑意，“今天多虧了沈科長幫忙，我才能早點回來。”
劉桂蘭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欣慰地說：“沈科長是個好人，你跟他好好學技術，以後肯定有出息。”
林曉棠點點頭，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念頭——她一定要更加努力，學好技術，在工廠站穩腳跟，不辜負沈廷舟的照顧，也不辜負母親的期望。而今晚這碗溫熱的小米粥，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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