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承安踏著落日餘暉回到府邸，腦海中閃過帝辛那猥瑣的土鱉模樣，這個老六是真窮，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切！心裡暗暗吐槽了一頓之後，隨即被拋諸腦後——玉泉山皇家靈藥園，才是他此刻心頭真正懸著的重擔。
陛下將這寶地毫無保留地托付於他，純純地絕對信任。朝廷這一年多來傾儘全力搜羅的靈藥種子、根莖、藤蔓，此刻全堆在庫房，如同一座沉甸甸的金山，又似一片亟待開墾的混沌荒原。如何種？如何分？何處埋下何種靈根？何處又需引動何等天地之氣？千頭萬緒，皆需他一人擘畫定奪。
他推開書房的窗，京城喧囂的市聲隱隱傳來，更添一分無形的束縛。他並非不想效仿古之丹師，踏遍千山萬水，尋訪天地奇珍。
可眼下，身陷京城旋渦，天宮院那龐然大物般的工程每日都要他過問，自身修行更是片刻不敢懈怠。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他目光沉靜地投向玉泉山方向，那裡，是他唯一能開辟出的“藥圃”。
玉泉山皇家藥園的地契，靜靜躺在他的書案上。這藥園對他，意義非凡。帝辛陛下治下的大周，國庫空虛的窘境他看在眼裡，確存了助其一臂之力的心思。但更深一層，是他冰火造化鼎內那方私密靈藥圃。鼎中靈氣雖足，可搜羅的靈藥種類終究有限，杯水車薪。玉泉山，便是他借朝廷之力，為自己開辟的“外府藥庫”！內府外庫，相輔相成，大道可期。
數日後，陳承安的身影出現在玉泉山腹地。龍驤軍精銳已將這片區域圍得鐵桶一般，山土被反複翻整過，帶著泥土特有的腥氣。他立於高處，目光如尺，丈量著腳下土地，心中一張無形的五行圖譜已然鋪開。
“乾位高亢屬金，坎位低窪為水，離位向陽屬火……”他低聲自語，神念如無形的刻刀，在虛空中勾勒。隨著他手指淩空點劃，一道道精純的靈力絲線沒入土壤深處，地麵開始發出沉悶的轟鳴。高處隆起，低處沉降，整個藥園在他腳下如同馴服的巨獸，順應著五行流轉的韻律緩緩改變著自身的肌理。泥土翻滾，溝壑自成。
不過半日功夫，整個藥園的地貌已徹底改觀，五行區域涇渭分明，高低錯落有致。幾個遠遠觀望的龍驤軍校尉，看得目瞪口呆，幾乎疑為神跡。
這僅僅是個開始。陳承安深吸一口氣，十指翻飛如穿花蝴蝶，一枚枚閃爍著不同屬性微光的靈石精準地射入他選定的陣眼位置，嘶，有些肉疼，這些可都是靈石啊，一塊價值百萬兩銀子，雖然可能還會慢慢貶值，但是那可都是巨款，這些都是他自掏腰包的。
拋開雜念，當下布陣，才是真正的重頭戲。他閉上雙目，龐大的神念沉入地底深處，捕捉到那條潛藏了不知多少歲月、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的玉泉山靈脈。
“起！”一聲輕叱，卻蘊含著沛然莫禦的力量。
嗡！
大地深處傳來一聲悠長的龍吟般的震顫。聚靈陣率先被點亮，刹那間，玉泉山方圓數十裡的空氣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攪動！肉眼可見的淡白色氣流，如同百川歸海，從四麵八方向藥園中心瘋狂彙聚而來。狂風卷起枯葉塵土，吹得遠處龍驤軍士兵幾乎站立不穩，人人臉上皆是駭然。
緊接著，鎖靈陣的光芒升騰而起，如同一張巨大的、半透明的金色羅網，瞬間籠罩了整個藥園區域。那些狂湧而至的天地靈氣，撞在這金色羅網之上，非但沒有溢散，反而被溫柔而堅定地“鎖”在了網內，如同被馴服的野馬，開始在藥園內循環流淌。
陣成！天地間的喧囂驟然平息。但藥園之內，景象已截然不同。濃鬱的靈氣幾乎凝成實質的乳白色霧氣，緩緩流淌，潤物無聲。陳承安站在陣眼核心，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那沉寂的靈脈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開始緩緩搏動，源源不斷地釋放出精純的地脈靈氣，與聚攏而來的天地之氣交融滋養。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這片被陣法滋養的土地，就能達到培育靈藥的最佳狀態。
“還不夠。”陳承安目光掃過藥園邊界。他取出一塊塊特製的陣盤，指尖凝聚靈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陣盤核心處飛速刻畫。一道道繁複玄奧的符文亮起，隨即隱沒。殺陣！幻陣！陣盤被嵌入預留的節點，無形的肅殺之氣與空間扭曲的波動一閃即逝，完美地融入了外圍的鎖靈大陣之中。
最後，他取出十幾枚溫潤的白玉腰牌。指尖靈力吞吐，以神念為引，在每塊腰牌內部鐫刻下與核心大陣呼應的獨特印記。腰牌表麵光華一閃，隨即內斂。這些，便是通行此地的唯一鑰匙。他將腰牌鄭重交給負責此地的龍驤軍校尉，聲音平淡卻不容置疑：“非持此令者，擅入藥園，生死自負。”
大陣全力運轉的刹那，異象再生！藥園四周，那原本隻是濃鬱的白霧，驟然升騰翻滾，如同煮沸的雲海，迅速向外彌漫，將整個玉泉山皇家藥園徹底吞沒。遠遠望去，隻餘一片翻騰不休、厚重如鉛的乳白雲牆，遮天蔽日。更奇的是，這濃霧仿佛自有靈性，每日午時前後，對應五行區域的天空，濃霧便會自動裂開一道狹長的縫隙，讓熾烈的陽光毫無阻礙地投射到指定的藥田之上。霧牆之內，空氣濕潤得能擰出水來，溫度恒定如春，與外界的燥熱或寒冷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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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驤軍士兵們敬畏地看著那片翻騰的神秘霧海，私下議論紛紛：“陳大人這手段……簡直通神了！”
“藥園成了，接下來，就是播種希望了。”陳承安對身旁恭敬侍立的陸鴻漸道。庫房沉重的門被推開，寒氣夾雜著濃鬱的生機撲麵而來。
無數玉盒整齊排列，寒氣森森，裡麵盛放著朝廷耗費巨力搜羅來的靈藥種子、根塊、幼芽——千年玉髓花的種子閃爍著溫潤微光，地火靈芝的根須如同赤紅瑪瑙，碧血藤的嫩芽透著勃勃生機……這些都是大周未來的底蘊！
兩人仿佛經驗最老道的老農，卷起袖子，踏入陣中。陳承安指點，陸鴻漸動手，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珍貴的“希望”埋入精心劃分好的五行區域。何處需深埋，何處需淺種，何處需伴生，何處需獨處……陳承安隨口道出的每一句話，都蘊含著對草木天性的深刻理解。陸鴻漸一絲不苟地執行著，額頭沁出汗珠，心中卻充滿朝聖般的虔誠。
播種完畢，陳承安並未停歇。他取出大疊特製的符紙，凝神靜氣，筆走龍蛇。頃刻間，一張張蘊含水行靈力、雲紋密布的“行雲布雨符”便繪製完成。他將符籙和一冊親手撰寫的《玉泉藥圃培元要略》交給陸鴻漸：“園中水汽靈潤，日常灌溉足矣。若遇特殊需水或需日光暴曬催發藥性之時，便按此冊指引，擇地、擇時激發此符。”
最後，陳承安的目光落在幾塊預留的平坦區域。他取出幾塊比之前陣盤小得多、卻更為精密的圓形玉盤。指尖靈力如針，在玉盤上刻下複雜到令人目眩的加速符文——時間加速陣盤！此陣盤一旦激活，能小範圍地扭曲時間流速，配合此地濃鬱到化不開的靈氣，可令靈藥生長周期大幅縮短。
“大人，這……這可是傳說中的‘光陰荏苒陣’？”陸鴻漸看著那玉盤上流轉的、仿佛能吞噬視線的奇異符文，聲音都帶著顫抖。他隻在一本極其古老的殘卷上見過模糊描述。
“略有相似，取其加速之效罷了。”陳承安語氣平淡，仿佛在談論天氣，“靈氣複蘇，此地方為沃土。陣盤隻用於培元丹、回氣丹、回血丹所需那些量大、易種、需求永無止境的低階主藥。雖價低，勝在周轉快，薄利可成山海。”他早已算定，這些才是丹盟收購清單上永不褪色的主角，是支撐這皇家藥園運轉、為陛下充實內帑的基石。至於那些動輒需要數百年火候的奇珍？自有冰火造化鼎內的私園慢慢溫養。
藥園根基已固，接下來便是打通財路。陳承安取出丹盟長老院特製的遠距離通訊玉符，神念沉入其中。片刻後，玉符亮起溫和穩定的光芒，一個蒼老而帶著無比敬意的聲音跨越萬裡虛空傳來，正是丹盟大長老丹陽子：“陳家小子？六長老？在不在？在不在？玉泉山之事，盟內已有所耳聞，長老院決議，願按市價優先收購藥園所出靈藥，絕無二價！此乃盟約初稿，請長老過目。”玉符光芒一閃，一份以靈力凝結的契約草案浮現於陳承安眼前。
這老夥，自從學會了在不在之後，整天就通過陣盤問在不在。不過眼下不是吐槽的時候，正事要緊。
陳承安神念掃過，條款清晰公正，並無陷阱。他微微頷首：“可。具體細則，由我園中管事陸鴻漸與盟中執事接洽。”身份所限，他這位丹盟唯一的稱號丹尊、長老院六長老，若親自去談這皇家藥園的買賣，無論結果如何，都難免落人口實。丹盟內部派係林立，便是不敢說什麼，陳承安也不願意落下把柄。
放下通訊玉符，他嘴角卻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帝辛陛下倒是“大方”，言明藥園收益分他一成。一成？陳承安心中哂然。自己耗費心力喚醒地脈，將這極深的靈脈引動走向，布下奪天地造化的大陣，更將獨門催熟秘陣都用了出來，才得區區一成？這位陛下，的確是個老六，還是資深的，土鱉老六，鑒定完畢。
不過……他抬眼望向那雲霧繚繞的藥園深處，陸鴻漸正在其中忙碌。當家的是自己人，賬麵上的分成，不過是個虛數罷了。日後園中靈藥成熟，真正的好東西，他這位實際掌控者取用一些，又有誰能知曉？又有誰敢置喙？
思慮已定，他召來陸鴻漸，將丹盟契約草案和幾枚特製的出入腰牌交予他：“與丹盟執事商談細節，你全權處置。日後藥園產出，按季由司禮監掌印嚴嵩公公派人來收取。園中諸事，皆托付於你。”
陸鴻漸躬身領命，神色肅然：“大人放心，鴻漸必不負所托！”
交代完畢，陳承安再次踏入藥園核心。他並未立即離開，而是繞著藥園邊緣緩步而行。每走一段，便停下腳步，指間靈力凝聚，在地脈節點或特定方位的岩石、土壤深處，悄然留下一個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的空間波動印記。這些印記如同預留的榫卯接口，深藏於地脈與陣基之中。他仰頭望天，眼神深邃。此地終究有限，若日後規模擴大，終究要動用那玄奧莫測的“須彌芥子”空間拓展之法。此法他尚未完全參透，隻能先行布下引子，預留好接駁的“端口”。未雨綢繆，方為長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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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陳承安才真正放下心來。他步出雲霧繚繞的藥園邊界，身影在濃霧外清晰起來。守候在外的龍驤軍將領立刻上前，垂手聽命。
“藥園已成，運轉如常。按本官所授之法持令出入，悉心守護。”陳承安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即日起，本官閉關。非十萬火急、動搖國本之事，不得攪擾。”
言畢，不再看眾人反應，青衫微拂，轉身便走。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京城的山道上，步履從容，仿佛隻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身後那片翻騰不息、吞吐著天地靈機的巨大霧海，如同沉默的豐碑，昭示著此地已然改天換地。
雲霧深處，陸鴻漸手持那張閃爍著淡淡藍芒的行雲布雨符，對照著冊頁上的蠅頭小楷，小心翼翼地走向一片剛種下碧水幽蘭幼苗的藥田。他口中默念法訣，手中符籙無風自燃。一縷淡不可察的雲氣自符籙灰燼中嫋嫋升起，迅速融入上方翻湧的濃霧之中。
幾乎同時，那片藥田上方，濃霧微微旋動，淅淅瀝瀝的靈雨精準落下，雨絲細密，帶著清甜的氣息，溫柔地浸潤著新生的嫩芽。
一切安排妥當，陳承安對外宣布，閉關，出關日期不定。然後整個朝堂就沒了他的消息。
隻有帝辛陛下、顧太師和龐宰輔還有天工院的一些人，依舊與陳承安保持著持續的聯係。
而陳承安則是真的在閉關，隻不過他這種閉關，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偷懶，整體間懶洋洋地躺在那個躺椅上，也不進屋子，就在院子裡的涼亭附近，不下雨就曬太陽，下雨了就搬到涼亭裡。
十年，就這麼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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