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行今日來找陳承安,是陳承安讓他來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奉召而來,自然是明白陳大少喊他來的緣由。
“嘿嘿!少爺,這都日上三竿了,您趕緊揍,我挨完揍還要去揍彆人。”厲天行一副狗腿模樣,哪裡還有當年叱吒風雲的將軍模樣。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進院子,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直逼廊簷下。
陳承安依舊躺在竹椅上,連姿勢都沒變一下,仿佛那破門而入的巨響和刺耳的嘲諷隻是拂過耳畔的微風。隻有他搭在扶手上的一根手指,極其細微地蜷縮了一下,又迅速鬆開。
那幾名弟中弟都是厲天行新進收下的,並不是陳府的老人,對於眼前這位慵懶的陳大少並沒有那麼尊敬,一來他們的年齡都不算大,屬於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最大的也都不超過二十歲,陳承安聲名最盛的時候他們還是一群小屁孩兒。此刻見自己的老大對著一個看起來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人如此恭敬,那人卻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心中不免會為自己老大鳴不平。
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與態度輕微的改變卻儘在陳承安的神識之內清晰反應出來。
陳承安的眼皮,終於緩緩抬起。像古井裡結了冰的水。那目光淡淡地掃過前麵幾人,最後落在厲天行的身上,這種平靜讓人很是不安。
這眼神像是一盆冷水,能澆滅世間的一切。此刻的陳承安仿佛靜止千年的潭水,毫無生氣。躺在床上太久了,上個月與厲天行簡單打了一架,那夥有些放不開,所以今天他又將厲天行喊來,準備再打一架,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出些什麼。
陳承安猛地直起身,對著厲天行喊了一聲,跟上,便率先向外掠去。
厲天行緊跟其後,那幾個小跟班則是在後麵奮起直追。
陳承安刻意將速度控製在厲天行可以輕鬆跟上的狀態,向著京城外麵的山林而去,目標正是京城南郊,那裡是陳承安讓人買下的一大片山林,也是留年的訓練基地。
到了地方,厲天行也到了,然後幾個小跟班也趕到了,有些略微氣喘。
此地已經深入山林,陳承安刻意帶著他們繞過了留年真正的訓練場所,而去了南山深處,陳承安走向一個山洞,也不見他吩咐什麼,很快便有人來,升起兩堆篝火,將兩隻宰殺好的黃羊和酒水擺放好便恭敬地退出。
陳承安與厲天行坐在一處,幾個小跟班坐在另一側,各自烤著肉。
山洞裡篝火跳躍,將石壁映照得暖意融融,也驅散了深山的濕冷。烤得金黃焦脆的整羊架在火上,油脂滴落,滋滋作響,香氣霸道地彌漫開來。旁邊幾壇泥封的老酒散發著醇厚的穀物芬芳。
陳承安與厲天行分踞火堆兩側,麵前各擺著一個粗陶大碗,一把解腕尖刀。沒有虛禮,沒有客套,更無敬酒推杯。陳承安姿態閒適,仿佛隻是尋常家宴,他慢條斯理地用尖刀片下一塊羊肋排上最肥美的肉,那動作優雅得像在處理一件藝術品,可指尖沾染的油光又透著十足的野性。肉入口中,他滿足地眯起眼,細嚼慢咽。
厲天行則完全是另一種風格。他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撕下一條羊腿,張開血盆大口就啃,咀嚼聲如悶雷滾動,汁水順著虯結的胡須往下淌。他也不擦,抓起旁邊酒壇的泥封,拇指一頂就開了封,仰頭便灌,琥珀色的酒液豪邁地衝入喉嚨,順著嘴角溢出些許,洇濕了胸前衣襟。
“嘖,”陳承安咽下嘴裡的肉,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聲音帶著一貫的慵懶,“你這吃相,幾十年如一日,跟餓死鬼投胎似的。當年在北關大營,老子第一次見你啃乾糧,那架勢,嘖嘖,嚇得對麵斥候都忘了放箭。”
厲天行狠狠咬下一大塊腿肉,含糊不清地反擊:“老子那是…是戰場氣勢!哪像你,武安侯爺,裝模作樣,吃個肉還…還跟繡花似的!不過你這副模樣卻是將老子騙的好苦,老子與你對戰,生怕我一斧頭劈散了你那花架子!那樣便毫無趣事了。”他故意把“武安侯爺”幾個字咬得又重又戲謔。
“切”陳承安嗤笑一聲,刀尖精準地剔下一小塊筋膜,動作流暢得賞心悅目,“誰被老子直接揍得混過去了?,臉都凍紫了,嘖嘖,那手感,嘖嘖!”他語調輕鬆,仿佛在說一件趣事。
厲天行老臉一紅,梗著脖子:“那是…那是老子大意了!你設了計策才會將老子擒住的!若是堂堂正正打,起碼五五開吧?!”厲天行的聲音漸弱,為了掩飾尷尬,咕咚又灌了一大口酒,酒壇重重頓在石地上,發出悶響。
陳承安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半碗酒,端起來聞了聞,才呷了一小口,眼神裡滿是促狹的笑意:“行啊,等雲翳來了,咱們再打一場?讓我看看,你們一個輪回境,一個半隻腳踏入輪回境,打我一個天靈境能有多大勝算。”他故意把“輪回境”三個字拖長了音調,帶著點欠揍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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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厲天行被他噎得一時語塞,他確實在境界上壓了陳承安一頭,可論起實戰的刁鑽和那份深不見底的底蘊,他至今也沒把握能在對方全力施為下討得多少便宜。憋了半晌,厲天行濃眉一挑,終於祭出了百試不爽的殺手鐧,甕聲甕氣地吼道:“少廢話!有本事你現在就突破啊!堂堂武安侯、陳大將軍、工部天官,卡在天靈境頂峰多少年了?嗯?連老子都追上來了,你害臊不害臊?”他得意地晃著酒壇,看著陳承安臉上那絲慵懶的笑意終於凝滯了一瞬。
旁邊那張小桌上的幾個跟班,聽得大氣不敢出,捧著碗筷的手都僵了。他們隻知道這位“厲爺”新拜的主子凶悍無比,是軍中猛將,卻萬萬沒想到,他對麵那位看起來清貴儒雅、仿佛世家公子的“陳先生”,竟就是傳說中的武安侯!更讓他們心驚肉跳的是,這兩人之間的對話,簡直…簡直比土匪分贓還肆無忌憚!尤其是厲爺那句“你害臊不害臊”,直指那位侯爺的痛處,讓他們背脊都冒了冷汗。
陳承安被戳中痛處,倒也不惱,反而眼底掠過一絲更加明亮的光彩,像是被激起了鬥誌。他放下酒碗,刀尖指向厲天行:“嗬,突破?老子用得著你提醒?把你叫來,不就是等著錘你這塊硬骨頭找找感覺?等著,待會兒雲翳到了,第一個拿你開刀!讓你這身新晉輪回境的皮肉,嘗嘗老子天靈境頂峰的拳頭是什麼滋味!”他語氣囂張依舊,仿佛境界差距在他口中不值一提。
厲天行剛想得意地再頂一句“你打不動”,陳承安卻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刀尖靈活一轉,指向厲天行腰間掛著的、明顯是剛換不久的新酒囊:“老厲,你這酒囊…嘖,繡工不錯嘛,新納的相好給縫的?上次那個河東獅吼的婆娘,終於被你休了?”
話題轉得突兀又刁鑽,厲天行腦子一時沒跟上,下意識反駁:“放屁!老子那是…那是…”他臉皮漲紅,支吾起來。
“哦?不是休了?”陳承安乘勝追擊,笑容惡劣,“那是被人家踹了?嘖嘖嘖,可憐見的,堂堂輪回境的大高手,連個婆娘都搞不定,說出來都丟我們北關老卒的臉啊!”他搖頭晃腦,一副痛心疾首狀。
厲天行被他擠兌得額角青筋直跳,憋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碗碟都跳了起來,咆哮道:“你管老子!有本事你突破啊!”
山洞裡回蕩著厲天行粗豪的吼聲和陳承安毫不掩飾的、帶著點陰謀得逞意味的低沉笑聲。火光搖曳,肉香酒香混合著兩人身上那股戰場廝殺沉澱下來的、獨特而強烈的雄性氣息,將整個山洞熏染得暖意融融,充滿了一種粗糲而真摯的快樂。
小跟班們看得目瞪口呆,這才隱約明白,這看似鬥嘴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場麵,正是這兩位大佬之間情誼最獨特的表達方式。他們小心翼翼地偷瞄著那位重新優雅片肉、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的武安侯,隻覺得那清俊的側臉在火光下,比傳聞中那個殺伐果斷的景軍統帥更添了幾分深不可測的威儀。
就在這時,洞口的光線似乎微微暗了一下,一股若有若無、卻帶著某種獨特韻律的清冷氣息,如同山間薄霧,悄然彌漫進來。
厲天行啃肉的動作猛地一頓,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投向洞口。陳承安手中的尖刀也懸停在半空,嘴角那抹慵懶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帶著一絲期待和戰意。
“來了。”兩人幾乎同時低語,然後同時看向洞口。
來人正是雲翳。
此刻的雲翳見到二人烤肉喝酒,也不客氣,跑過來奪過陳承安手裡的小刀割下一塊肉便往嘴裡塞。還時不時灌兩口酒。
三個人也不再廢話,很快一隻碩大的烤黃羊被三人吃的隻剩骨架。吃飽喝足。三人端坐,還是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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