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太師帶領著四艘戰爭重器在滕州城周邊肆虐的時候,這種讓人絕望的戰爭利器出現的消息瞬間傳播出去,而這一切的主導者。
陳承安正與洛霆曉一起悄悄離開了滕州城,原本厲天行和雲翳也想同行的,但陳承安並沒有答應。留年的人被撤回了,這次留年的表現並不出彩,陳承安要求厲天行和雲翳回去好好操練這支新生的力量,同時告知雲翳,留年可以接任務了。
暗部那邊多年的布局與謀劃,再過一些年,再積累一些財富,也可以徹底展開了。而陳承安則是徹底放手,那邊有陸鴻漸坐鎮,有雲翳、荀彧和厲天行,想來應該無虞。
陳承安與洛霆曉二人扮作普通人,雇傭了一輛獸車,沿著官道一路向北。
車子在官道上碾出兩道淺淺的車轍,車輪吱呀呀地響,混著拉車駑獸沉悶的蹄聲,成了這漫長北行路上唯一的伴奏。
陳承安靠在微微顛簸的車廂壁上,臉色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已然紅潤了不少,但是那一頭青絲此刻依舊是雪白地披散在肩上。唯有偶爾因車身顛簸而蹙起的眉頭,顯露出他正忍受著何種難以言說的痛楚。
洛霆曉坐在他對麵,目光大多數時候都落在窗外不斷後退的荒原景致上,卻又總在不經意間飛快地掃過他的臉,每一次掃過,那攥著衣角的指尖便更用力一分。
她記得他施展手段,布置出大陣,那種陣法的代價便是修士的壽元。與天地溝通,改變天氣,消彌災劫,實際上卻是將災劫轉嫁宰了自己身上。洛霆曉有些後悔,那日若是早一些出現,陳承安便不會做出這種傻乎乎的行為,看著他那一口暗沉的心血嘔出,整個人的生機如同被戳破的皮囊,飛速流逝,洛霆曉的內心十分難過。
“這個傻子,那種情況下隨便一些靈咒施展開來,便可以解決,何苦用這種溝通天地的陣法呢!傻子,傻子!”洛霆曉有些懊惱。
“再看,我臉上也不會立刻開出花來。”陳承安忽然開口,眼睛依舊閉著,聲音帶著虛弱的沙啞,卻有一絲極淡的調侃。
洛霆曉像被窺破心事,猛地收回視線,耳根微熱,強自鎮定道:“我隻是在看……我們到哪兒了。”
陳承安輕輕笑了一下,牽動了傷勢,又忍不住低咳了幾聲。洛霆曉幾乎是下意識地傾身過去,手抬到一半,卻又硬生生停住,慢慢收了回來,從身旁的行李中取出一個水囊,遞給他。
“喝點水吧。”她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清冷,隻是那細微的顫抖,瞞不過陳承安的感知。
他接過水囊,指尖不可避免地與她相觸。洛霆曉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縮回手。
陳承安飲了口水,壓下喉間的腥甜,睜眼看向她。那雙曾經深邃如星海、運籌帷幄的眼眸,此刻雖黯淡,卻依舊能看透人心。
“霆曉,你在怕什麼?”他問得直接。
洛霆曉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避開他的視線:“我沒有。”
“自從離開滕州,你便一直如此。”陳承安緩緩道,“若是因為我這副殘軀……”
“不是!”洛霆曉急急打斷,迎上他的目光,又很快垂下,“我隻是……隻是覺得,若非為了滕州,為了大局,你不必動用那般禁術,損耗至此。”
陳承安看著她,搖了搖頭:“值與不值,我心中自有衡量。隻是,我不願見你因此疏遠。”
洛霆曉抿緊了唇,沒有再說話。車廂內陷入沉默,隻剩下車輪碾過路麵的單調聲響。
有些心結,並非三言兩語所能解開。
幾日後,獸車行至一個遭了旱災又逢兵禍的小鎮。鎮子破敗,十室九空,枯黃的雜草從街道的石縫裡鑽出,一片死寂蕭條。
他們的馬車在一處勉強能避風的殘破屋簷下停駐,車夫去尋些乾淨的飲水。
忽地,一陣微弱的嬰兒啼哭聲從風中傳來,斷斷續續,幾不可聞。
洛霆曉率先警覺地站起身,循著聲音找去。陳承安也強撐著跟上。
聲音來自一間半塌的土屋。屋內,一個麵色蠟黃、氣息奄奄的婦人躺在地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裹在破布裡的嬰兒。婦人顯然已病入膏肓,連哺乳的力氣都已沒有,嬰兒的哭聲愈發微弱。
看到有人進來,婦人眼中驟然爆發出一點desperate的光彩,嘶啞地哀求:“求求……好心人……孩子……帶走……給他條活路……”
她甚至沒有力氣求對方救自己。
洛霆曉快步上前,探了探婦人的脈象,又看了看那餓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的嬰兒,眉頭緊緊鎖起。婦人已是油儘燈枯,回天乏術。
她下意識地看向陳承安。
陳承安臉色蒼白如紙,額角甚至因強撐而滲出細密的冷汗。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慢慢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婦人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