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
忽然,那株最先亮起的墨痕地衣主動向旁邊挪動了一下,露出下方岩石的一條細小縫隙。緊接著,旁邊的幾株草木也紛紛微微傾斜身體,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
它們的動作依舊帶著些許怯生生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種認可和願意幫助的善意。仿佛一群純淨的幼童,被一個大哥哥對父親的愛所感動,決定拿出自己珍藏的寶貝來幫助他。
陳承安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沿著它們指引的方向小心走去。果然,在一處更為隱蔽、魂力異常充盈的角落,他看到了幾株生長得格外良好的“魂牽絲”與“魄守藤”,它們的光芒更加凝實,藥性顯然也更為充足。
這一次,當他靠近時,這些靈植沒有再躲藏,隻是微微搖曳著,光芒柔和,仿佛在安靜地等待。
陳承安心中充滿感激,他先是鄭重地對著這片草木行了一禮,真誠地道謝:“多謝諸位相助,此恩陳承安銘記於心。”
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開始采集所需的藥材,並依舊遵循原則,不傷根本,隻取所需,並細心收集那些珍貴的種子。
自此,陳承安才真正獲得了這些冥界草木的友誼與認可。它們不再害怕他,甚至會在他經過時,主動搖曳發光,如同打招呼的朋友。而陳承安也化身采藥大王,在這片禁地中,憑借著這份獨特的“草木親和”,收獲了大量外界絕無僅有的冥界特有靈材,無一例外,他都優先收集種子,準備帶回藥園培育。
過了好一會兒,那地衣才似乎確認了沒有危險,微光又重新亮起,甚至小心翼翼地探出幾乎不可見的細小觸須,碰了碰陳承安散發出的氣息,然後迅速縮回。那模樣,憨態可掬,如同懵懂又好奇的幼童。
陳承安忍不住微微一笑,繼續耐心地溝通。他像對待最嬌貴的靈藥一樣,尊重著這些冥界草木的節奏。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冥界草木“認識”了這個散發著讓它們感到安心和親切氣息的生者。他身上帶著地府的法則氣息和丹道的自然之意,這讓它們不再那麼害怕,微光變得穩定,甚至有些膽大的,會輕輕搖曳著葉片,仿佛在打招呼。
陳承安索性在這片散發著寧靜微光的草木間坐了下來。他不再急於搜尋,而是真正敞開心扉,以化神級的神識細膩地感知著它們傳遞出的、極其微弱卻純粹的情緒波動。
他“聽”到了它們的“傾訴”。
那並非語言,而是一種綿長的、如同靜默河流般的意念。它們世世代代生長於此,見證了冥界萬古的變遷,卻始終保持著內心的寧靜與平和。它們不喜歡外界的紛爭與混亂,隻安於這一隅,吸收著稀薄的幽冥之氣,默默生長,靜靜觀望。它們的生命漫長而單調,最大的波瀾或許就是一顆冥石滾落,或者一縷不同尋常的魂風拂過。這片區域,因它們的存在,反而成了狂暴冥界中一個罕見的、充滿靜謐生機的“世外桃源”。它們純淨得如同從未沾染墨跡的白紙,與幽冥地府常見的陰森、痛苦、混亂完全是兩個極端。
感受著這份亙古的寧靜,陳承安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他生出一股分享的欲望,想將那個它們從未接觸過的、鮮活而熱烈的陽間世界,說給這些純淨的生靈聽。
他以神念為弦,以情感為音,開始輕輕地“講述”。
他講述了人間四季的輪回:春日山花爛漫,蜂蝶嬉戲的盎然生機;夏夜星河璀璨,流螢飛舞的如夢似幻;秋日層林儘染,碩果累累的豐收喜悅;冬季白雪皚皚,圍爐夜話的溫暖靜謐。
他講述了人世間的愛恨情仇:有那癡情女子,為等待遠征的夫君,化作望夫石,千年守望講述望夫石的傳說);有那壯烈英雄,為保家衛國,舍生取義,血灑疆場簡述類似黃繼光、董存瑞般的壯烈,但以古典背景描述);有那纏綿悱惻的《梁祝》化蝶,有那舍身飼虎、割肉喂鷹的佛陀慈悲簡述故事內核)。
他還講述了人間智慧的結晶,輕聲吟誦起那些蘊含深意的百家經典名句: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這些故事和句子,對於陳承安而言是常識,但對於這些冥界草木來說,卻是聞所未聞、光怪陸離而又震撼心靈的奇景。
它們靜靜地“聽”著,葉片停止了搖曳,微光卻穩定地亮著,仿佛沉浸在了那些遙遠的、關於生命、情感、抉擇與道義的故事裡。它們能感受到故事中的喜悅與悲傷,壯烈與纏綿,智慧與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