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城的黎明來得格外遲,濃重的鉛雲低垂,將天光濾成一片死氣沉沉的灰白。城西棚戶區彌漫著隔夜穢物的酸腐氣息,偶有幾聲有氣無力的犬吠傳來。
黃一夢墨影)藏身於一座廢棄磚窯的通風口內,身周是昨夜火燎煙熏留下的餘燼味,很好地掩蓋了她自身的氣息。她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枚新刻錄的玉簡,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思維異常清晰。
直接拋出證據,固然能立刻將蕭焱釘死,但後患無窮。影煞會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般瘋狂報複,丹霞閣為了顏麵,也極可能將她這個“已死”卻掌握核心秘密的弟子視為不穩定因素,暗中清理。
借刀殺人,才是上策。而這把刀,現成的就有兩把——互相猜忌的影煞與蕭焱。
她需要讓這把火燒得更旺,旺到足以燒死其中一方,最好能兩敗俱傷。同時,她還要確保自己這把“火種”的安全。
【將證據巧妙泄露給影煞,激化其與蕭焱矛盾】→〖中上簽吉中帶險)〗:驅虎吞狼之計可成,然虎狼相爭,亦可能殃及池外之人,需精準掌控火候,置身事外。
金手指肯定了方向,但也提示了風險。
如何“精準掌控火候”?黃一夢目光幽深。不能直接送上門,那太刻意,容易被幽鳩那種老狐狸看出破綻。要讓影煞自己“偶然”發現,並且深信不疑。
她想起昨夜那兩個守衛的對話——“熊大那小子,今天在風蝕穀吃了個暗虧……”
一個計劃雛形在她腦中迅速勾勒。熊大,巡邏隊小隊長熊羆的遠房侄子,風蝕穀的惡霸,與囚禁賈仁義之事有關聯。此人囂張跋扈,欺軟怕硬,是個極好的切入點。
她需要演一場戲,一場給影煞看的戲。
半個時辰後,風蝕穀入口附近。
熊大頂著一對浮腫的眼泡,打著哈欠從一間低矮的石屋裡走出來,他那隻被石子擊傷的手腕纏著厚厚的、有些汙濁的布帶,動作間依舊帶著明顯的遲滯和痛楚。他心情極差,昨夜看守那死胖子賈仁義沒能撈到油水,還憋了一肚子火。
“媽的,彆讓老子知道是哪個雜碎暗算我……”他啐了一口濃痰,罵罵咧咧地朝著穀內自家占據的一處小型廢礦坑走去,那裡有他藏著的幾壇劣酒。
就在他拐過一個風化的岩柱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壓低的交談聲。
“快!東西到手了,趕緊送去給‘幽影’大人!”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說道。
“放心,這玩意兒足以讓蕭家那小子吃不了兜著走!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黑吃黑!”另一個粗豪嗓音回應。
熊大一個激靈,瞬間縮到岩柱後麵,屏住呼吸。幽影?那不是影煞裡的大人物嗎?蕭家?黑吃黑?他心臟怦怦直跳,感覺自己好像撞破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探出半隻眼睛,隻見兩個穿著普通灰色勁裝、麵容模糊黃一夢以神識輕微乾擾其感知)的修士快步掠過,其中一人腰間似乎不經意間滑落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玉簡,“啪嗒”一聲落在碎石地上。那兩人似乎毫無察覺,身形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嶙峋的怪石後方。
熊大氣都不敢喘,等那兩人徹底消失,又左右張望確認無人,這才像隻肥碩的土撥鼠般竄出去,一把將那枚玉簡撈在手裡。
玉簡入手冰涼,表麵沒有任何標識。熊大神識往裡一探,一股信息湧入腦海——裡麵記錄的竟是一份詳儘的物資清單和幾條模糊的指令,指向蕭家暗中調動一批違禁資源,似乎要與什麼人交易,其中隱隱提到了“那件事”和“滅口”字樣!
雖然關鍵處語焉不詳,但結合他剛才聽到的“黑吃黑”,熊大立刻腦補出了一場蕭家想要賴掉與影煞的交易,甚至反過來坑殺影煞成員的大戲!
他嚇得手一抖,玉簡差點掉地上。這玩意兒就是個燙手山芋!但他轉念一想,影煞的大人物正在找這個……如果自己獻上去,豈不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還能搭上影煞的線,以後在這風蝕穀乃至隕星城,誰還敢惹他熊大?
貪念瞬間壓過了恐懼。他緊緊攥住玉簡,也顧不上什麼劣酒了,左右看看,鬼鬼祟祟地朝著記憶中影煞據點的大致方向溜去。
遠處,一座風蝕塔樓的頂端,黃一夢冷漠地收回目光。魚餌已經灑下,就等魚兒咬鉤了。
那枚玉簡是她精心炮製的“半成品”,裡麵的信息七分真三分假,真的部分足以引起影煞的重視和聯想,假的部分則刻意模糊,留給影煞自己去“填補”,而他們補上的,必然是對蕭焱最不利的猜測。
她身形一晃,如同青煙般消散,提前趕往影煞據點附近,準備觀察後續。
……
影煞據點,幽暗的密室。
副統領幽鳩摩挲著熊大“進獻”上來的玉簡,蒼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翻湧著冰冷的殺意。
“來源確認了?”他聲音沙啞地問。
下方一名負責情報的修士躬身回道:“查過了,是巡邏隊一個小隊長的侄子,叫熊大,風蝕穀的地痞。據他所說,是從兩個行蹤詭秘的人身上‘撿’到的。那兩人的樣貌他描述不清,但提到了‘幽影’大人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