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含芳案塵埃落定後，威海衛的空氣仿佛都清新了許多。各艦操練日益勤謹，軍械庫房也換上了新的看守，賬目一清二楚。但李和知道，這隻是治標，要想讓北洋水師真正具備抗衡日本的實力，還需更深層次的變革。
這日傍晚，丁汝昌的府邸謝絕了訪客。正堂內，隻坐著丁汝昌、李和、薩鎮冰、鄧世昌四人，桌上擺著簡單的茶水點心，氣氛卻異常凝重。
“諸位，”丁汝昌呷了口茶，緩緩開口，“如今軍法整肅初見成效，但這隻是皮毛。日本人在朝鮮半島動作頻頻，艦隊也在加緊操練，照此下去，最多三年，必有一戰。咱們得趁這幾年，做些實在的準備。”
鄧世昌率先開口：“軍門說得是。我艦上月試航，發現鍋爐老化嚴重，航速比出廠時慢了近兩節。若不儘快更換，戰時怕是連敵艦都追不上。”
薩鎮冰補充道：“不止‘致遠’，‘定遠’‘鎮遠’的主炮也有類似問題。炮管磨損、彈藥不足，這些都需要銀子來解決。可朝廷的餉銀，每年就那麼點，還要被層層克扣……”
話題落到“銀子”上，眾人都沉默了。這是北洋水師最大的死結——自光緒十四年1888年）北洋成軍後，海軍經費便被挪用修建頤和園，新艦未添一艘，舊艦的維護都成了難題。
李和看著眾人緊鎖的眉頭，深吸一口氣：“標下有幾個想法，或許能解燃眉之急，隻是事關重大，還請軍門和各位管帶斟酌。”
丁汝昌抬眼：“但說無妨。今日都是自家人，有話儘管說。”
“第一，”李和豎起一根手指，“建立海軍陸戰隊。”
“海軍陸戰隊？”三人都是一愣。這個詞在當時的清國海軍中極為陌生。
“沒錯。日本艦隊若想進犯，必從朝鮮或我沿海登陸。我軍現有陸軍疏於海戰，海軍又不善陸戰，一旦敵人搶占港口或炮台，我艦便成了甕中之鱉。可組建一支精銳陸戰隊，平日隨艦操練，戰時能登陸作戰，守護港口、突襲敵營，皆可派上用場。”李和解釋道。
他頓了頓，接著補充：“兵員可從各艦挑選精壯水兵，由專人訓練陸戰戰術。這樣既不用額外增加太多軍餉，又能增強海防的靈活性。”
薩鎮冰眼睛一亮：“此計甚妙！威海衛的劉公島、旅順的黃金山炮台，都需要得力人手守護。陸戰隊能與岸防炮協同，形成犄角之勢，比單純依賴陸軍可靠得多。”
鄧世昌也點頭：“我‘致遠’艦上有幾個廣東籍水兵，原是綠營出身，擅長近身搏殺，倒是適合編入陸戰隊。”
丁汝昌沉吟片刻：“組建新營，需朝廷批複，怕是不易。不過……可先以‘巡防小隊’的名義，在各艦抽調人手，秘密訓練。真到戰時能派上用場，再請朝廷追認不遲。”
首策達成共識，李和繼續道：“第二，開辟財路，自籌經費。”
這話一出，連丁汝昌都麵露難色：“自籌經費？朝廷有規矩，軍隊不得經商，此舉怕是……”
“不是經商，是盤活現有資源。”李和連忙道，“北洋水師在威海、旅順、天津都有碼頭、倉庫，不少因閒置而荒廢。可將這些地方租給商船停靠、存貨，收取租金；艦上的醫生、工匠，平日也可為民服務，收取些許費用；甚至可與洋行合作，承接近海護航業務——隻要賬目公開，專款專用，用於艦船維護和添置彈藥，想必朝廷也能理解。”
鄧世昌拍案道：“這個法子好！天津的大沽口碼頭，常有商船因找不到泊位而滯留，咱們的碼頭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既能得銀子，又能方便商民，一舉兩得！”
薩鎮冰則更謹慎些：“與洋行合作需格外小心，莫要被他們拿捏住把柄。但碼頭出租、工匠服務，確實可行。”
丁汝昌思索良久，最終點頭：“此事風險不小，但若能籌到銀子，讓艦船活起來，冒點風險也值得。可先從威海的碼頭試起，由李和你牽頭，薩鎮冰協助監管賬目，務必做到清白無誤。”
“第三，”李和的語氣愈發鄭重，“奏請朝廷，另造新船，尤其是快速巡洋艦。”
這一次，連最支持他的鄧世昌都沉默了。造新船耗資巨大，朝廷能否批準，實在難說。
李和卻語氣堅定：“日本的‘吉野’艦，航速達23節，主炮射速是我軍的三倍。我軍現有艦船，除‘致遠’‘靖遠’外，其餘航速都在15節以下，一旦遭遇，隻能被動挨打。必須造幾艘能與‘吉野’抗衡的快速巡洋艦，才能在海戰中搶占先機。”
他拿出早已畫好的草圖：“晚輩參考了英德兩國的新艦設計，覺得可造一型排水量三千噸左右、航速20節以上、裝備150毫米速射炮的巡洋艦。福建船政已有造‘平遠’的經驗，再請洋匠指導，未必不能成。費用方麵，可先從自籌經費中撥出一部分作為定金，再奏請朝廷撥款，雙管齊下。”
薩鎮冰看著草圖，眼中閃過一絲向往：“若真能造出這樣的艦船，配合‘定遠’‘鎮遠’的鐵甲，我北洋水師的戰力至少能提升三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丁汝昌卻歎了口氣：“造新船的奏章，我遞過三次，都被戶部以‘經費不足’駁回。這次……怕是也難。”
“事在人為。”李和道，“可聯合南洋、福建水師的將領一同上奏，言明利害；再請李鴻章大人從中斡旋，強調海防危機。晚輩還可將‘平遠’主炮改進的成效報上去，證明國產艦船並非不可用，或許能讓朝廷動心。”
他看向三人：“海軍是國之利器，不進則退。若此時不添新船，再過幾年，我們將無船可用，無炮可放！”
最後一句話，如重錘般敲在眾人心上。丁汝昌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港灣裡的艦船，久久不語。月光灑在他的背影上，顯得格外沉重。
許久，他轉過身，眼中已有了決斷：“好！這三策，我都準了。建立陸戰隊，由鄧世昌暫代統領，從各艦抽調百人，即刻開始訓練；自籌經費，由李和、薩鎮冰負責，先從威海碼頭起步；奏請造新船，我親自執筆，你們三人聯名附署，明日便送呈天津，交李中堂轉奏朝廷！”
“是！”三人同時起身應道。
夜色已深，四人卻毫無倦意。這三策若能推行，將徹底改變北洋水師的命運。雖然前路必定充滿阻力——有朝廷的掣肘，有保守派的非議，有經費的窘迫——但至少，他們找到了方向，燃起了希望。
離開丁府時，鄧世昌拍著李和的肩膀笑道：“李兄，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遠見。跟著你乾，痛快！”
薩鎮冰也道：“三策之中，以造新船最難，但若能成，便是萬世之功。我會聯絡船政學堂的舊友，為新船設計出一份更詳儘的圖紙。”
李和望著幾人，心中滿是感動。自穿越到這個時代以來，自己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了並肩作戰的夥伴，有了共同守護的信念。
喜歡大國海軍，從北洋水師開始請大家收藏：()大國海軍，從北洋水師開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