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衛的正月,海冰開始消融,碎冰在潮水的推送下撞向碼頭,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像在敲打著新年的鼓點。提督衙門的紅漆大門上貼著新寫的春聯,“海疆永固”四個金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卻掩不住門內緊張的議事聲。
丁汝昌將一份電報拍在案上,紙頁因他的力道微微發顫:“總署來電,說日本公使在總理衙門吵鬨,說咱們正月裡搞實彈演練‘破壞東亞和平’。你們說,這叫什麼道理?”
鄧世昌剛從陸戰隊營地趕來,軍靴上還沾著操練場的凍土:“理他們作甚!去年他們在長崎操演,炮口都快指到咱們商船頭上了,那時怎麼不提和平?”他將一份《預備役訓練月報》推過去,“倒是咱們的漁民預備役,這個月又添了三百人,個個熟悉黃海航線,真到戰時,就是活海圖。”
李和正低頭核對各艦炮械改造的清單,聞言抬頭道:“軍門,依我看,這電報倒提醒了咱們——演練不僅要搞,還要搞得更像樣。讓日本人看看,咱們的製式化不是嘴上說說。”他指著清單上的紅圈,“‘定遠’‘鎮遠’的主炮改造已經收尾,今天正好試試諾華火藥的穿甲效果;薩幫帶的無線電,也該在實戰演練裡檢驗檢驗。”
薩鎮冰一直摩挲著手裡的密電碼本,這時忽然道:“我剛讓學堂的學員編了套‘春節特用密碼’,把‘拜年’‘節慶’這些詞都編了碼,萬一演練時遇著日艦窺探,正好用得上。”
丁汝昌看著眼前這幾張年輕而堅定的臉,胸中的鬱氣散了大半。他抓起朱筆,在演練章程上重重一畫:“就這麼定了!卯時三刻,全艦隊拔錨,目標成山角靶場。記住,旗語無線電並用,諾華火藥實彈射擊,預備役民船協同護航——讓日本人瞧瞧,什麼叫北洋水師的新年氣象!”
清晨的港灣裡,黃龍旗在各艦桅杆上依次升起,像一片流動的紅雲。“平遠”號的甲板上,王師傅帶著工匠們做最後的檢查,他用棉紗仔細擦過150毫米速射炮的炮膛,又對著陽光看了看炮閂的縫隙:“管帶放心,這炮現在比咱家裡的鍋還好用,保準不卡殼。”
李和笑著點頭,轉身登上艦橋。周福成正擺弄著無線電發報機,耳機裡傳來“嘀嘀嗒嗒”的聲響:“管帶,‘致遠’發來信號,說鄧管帶讓咱們待會兒比一比誰的炮打得準。”
“告訴他,準頭比不過,射速總能壓他一頭。”李和拿起望遠鏡,望向隊列前方的“定遠”。旗艦的主桅上,除了將旗,還多了一麵鮮黃的信號旗——這是薩鎮冰新設計的“無線電暢通”標識,在晨曦中格外醒目。
艦隊出港時,恰逢威海衛的漁民們駕著漁船出海。預備役的漁民們認出“平遠”的桅杆,紛紛搖著櫓靠過來,栓柱舉著條剛打上來的鮁魚大喊:“李管帶,等你們演練完,俺們請弟兄們吃魚!”
李和讓信號兵回了個“多謝”的旗語,心裡暖烘烘的。這些天,預備役的漁民們不僅跟著陸戰隊練槍,還幫著水師繪製了十幾張黃海暗礁分布圖,上麵用朱砂標著“此處水深三丈,可藏小艇”的字樣,比衙門裡的舊圖詳細多了。
成山角靶場早已布置妥當。五艘廢棄的舊船被錨定在海麵上,最大的那艘刷著醒目的紅漆,船身標著“模擬敵艦”四個白字。丁汝昌的命令通過無線電傳遍各艦:“第一輪,主炮試射穿甲彈;第二輪,速射炮集群齊射;第三輪,預備役民船模擬彈藥補給。”
“定遠”的主炮率先轟鳴,一枚諾華火藥穿甲彈呼嘯而出,正中紅漆靶船的水線處。硝煙散去,靶船側麵撕開一個大洞,海水嘩嘩往裡灌。李和舉著望遠鏡,清楚地看到彈洞邊緣沒有炸裂的碎木——諾華火藥的定向爆破威力,比預想中還要好。
“輪到咱們了!”周福成興奮地喊道。李和下令:“速射炮準備,三發連射!”
三聲急促的炮響連成一片,三枚靛藍色炮彈像長了眼睛,接連命中靶船的甲板。這次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見靶船的桅杆像被無形的手折斷,緩緩栽進海裡——諾華火藥的衝擊波,專門針對艦體結構設計。
甲板上爆發出歡呼時,薩鎮冰的無線電信號正好傳來:“‘平遠’射速第一,‘致遠’準頭第一,並列優等!”李和抬頭,看見“致遠”的桅杆上,鄧世昌正朝這邊揮手,旗語兵打出“承讓”的信號,旗麵在風中獵獵作響。
最讓人振奮的是第三輪演練。十艘掛著黃龍旗的漁船駛近靶場,預備役漁民們熟練地將“彈藥箱”實為空木箱)吊上“經遠”艦。栓柱站在船頭,用陸戰隊教的手勢指揮起吊,動作竟和水師的水手相差無幾。丁汝昌在“定遠”上看到這一幕,對身邊的參謀道:“瞧見沒?這就是民心可用。”
演練過半時,了望哨忽然報告:“東南方向發現三艘不明艦船,掛著中立國國旗,卻一直跟著咱們。”李和舉起望遠鏡,見那幾艘船的煙囪形狀格外眼熟——分明是日本商船的樣式,隻是換了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薩幫帶,發密電。”李和冷笑一聲,“就說‘客人來了,添道菜’。”
薩鎮冰立刻敲擊電鍵,“嘀嘀嗒嗒”的電波穿過海麵。片刻後,各艦的炮口忽然轉向靶船另一側的礁石區,新一輪齊射開始了。這次的炮彈落點格外密集,礁石被炸得粉碎,浪花濺起十幾丈高——這是在告訴那些“中立船”:北洋水師的準頭,不是擺設。
沒過多久,那三艘船就調轉船頭,遠遠退開了。
傍晚收操時,夕陽給艦隊鍍上了一層金輝。李和站在艦橋,看著水兵們將諾華火藥炮彈整齊地碼回彈藥艙,看著信號兵將旗語和無線電記錄一一核對,看著預備役漁民們哼著漁歌返航,忽然覺得“製式化”這三個字,不隻是冰冷的章程。
它是炮膛裡光滑的膛線,是無線電裡精準的電碼,是漁民們學來的起吊手勢,是軍法處貼在各艦艙室的《操典》——是把所有力量擰成一股繩的韌勁。
回到威海衛時,碼頭的紅燈籠已經亮起。丁汝昌站在碼頭上,挨個拍著各艦管帶的肩膀:“今兒這演練,比給朝廷拜年更有意義。”他望著漸暗的海麵,“記住,新年新氣象,不是穿新衣、貼春聯,是咱們手裡的炮更準了,腳下的船更穩了,身邊的弟兄更齊了。”
海風吹過,帶著融冰的濕潤氣息。李和抬頭望向星空,北鬥七星在天幕上格外清晰,像被人用尺子量過一般規整。他忽然想起薩鎮冰常說的一句話:“天上的星有星軌,海上的艦有艦道,都得有規矩,才能行得遠。”
喜歡大國海軍,從北洋水師開始請大家收藏:()大國海軍,從北洋水師開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