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的海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午時的燥熱。大閱的第四個環節——信號演練，在相對安靜的氛圍中開始，卻暗藏著不輸給實彈演練的緊張。
薩鎮冰站在“平遠”艦的信號塔上，像個嚴苛的考官，手裡舉著信號旗，準備發出一道道指令。觀禮台上，翁同龢有些不解：“不過是揮揮旗子、發發報，有什麼好演的？”丁汝昌笑著解釋：“大人有所不知，海戰中信號就是命令，差一個字、錯一麵旗，都可能誤大事。當年豐島海戰，就是因為信號延誤，才吃了虧。”
演練開始，薩鎮冰打出第一組旗語：“右轉向45度，航速12節。”指令同時通過無線電發往各艦。刹那間，北洋主力艦率先響應，“定遠”“鎮遠”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同時轉向，航速精準地降到12節。緊接著，南洋、廣東、福建的艦隻也陸續完成轉向，雖然稍慢幾秒，但動作都準確無誤。
“不錯。”薩鎮冰點點頭，打出第二組更複雜的指令：“發現敵艦三艘，位於東北方向五海裡，‘威海’‘震洋’前出偵察，‘南琛’‘南瑞’掩護左翼，‘廣甲’三艦守護右翼。”這是模擬遭遇戰的部署，考驗各艦的應變能力。
李和在“威海”艦上看到旗語，立刻通過無線電下令：“‘震洋’跟我走！”兩艦加速前出，在海麵上劃出兩道平行的航跡。吳安康指揮“南琛”“南瑞”向左側移動，李準則帶著“廣甲”三艦向右翼靠攏，整個艦隊在短短三分鐘內，就從“檢閱陣形”變成了“戰鬥陣形”。
翁同龢看得連連點頭：“沒想到這信號還這麼有學問，剛才還是一條線，轉眼間就變成了扇子麵，真神奇！”丁汝昌補充道：“這還隻是常規信號，咱們還有密電碼，就算被敵人截獲，也破譯不了。”
最考驗人的是“混合通訊”演練。薩鎮冰故意讓“平遠”艦的無線電“失靈”，隻靠旗語指揮；同時讓“南琛”艦的信號旗“損壞”，隻能用無線電聯絡。在這種“半盲”狀態下，兩艦依舊準確完成了“交替掩護”的指令。
“這才是真本事！”李準讚歎道，“打仗哪有順順當當的，設備壞了還能指揮，這才叫靠譜。”他讓人把北洋的信號手冊借過來，“回去得讓弟兄們好好學學，這玩意兒比刀子還管用。”
未時過半，薩鎮冰打出最後一組指令：“各艦歸位，大閱繼續。”三十餘艘艦船像聽到召喚的雁群，重新組成整齊的陣列。整個信號演練，沒有出現一次錯誤，連最挑剔的英國海軍顧問都豎起了大拇指。
薩鎮冰走下信號塔時，額頭上全是汗。“彆看隻是揮旗子、發報，比打炮還累。”他對李和笑道，“不過效果不錯，外海水師的弟兄們進步很快。”李和點頭：“這得歸功於你的《旗語無線電對照手冊》，簡單易懂，連廣東水師的老信號兵都能學會。”
觀禮台上，李鴻章對丁汝昌道：“汝昌啊，這信號演練看似簡單，實則關乎勝負。老夫看，水師學堂得加開信號課，讓每個管帶、每個水兵都懂這個。”丁汝昌躬身應道：“中堂大人說得是，屬下這就安排。”
未時的陽光斜照在海麵上，各艦的信號旗在風中輕輕擺動，像一群會說話的鳥。威海衛的港灣裡，無線電的“嘀嗒”聲此起彼伏，與海浪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韻律。李和知道，這些看似枯燥的信號，是艦隊的“神經”，隻有神經靈敏，艦隊才能在戰場上靈活自如。
演練結束後，李準特意找到薩鎮冰，要走了無線電的電路圖：“廣東水師也得裝這玩意兒，貴點就貴點，值！”薩鎮冰笑著給他一份，“這是簡化版，容易上手，有不懂的就讓弟兄們來北洋學。”
未時將儘，海麵上的陣列重新變得整齊。但每個人都清楚，剛才那場無聲的較量，比炮聲更能體現一支艦隊的真正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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