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四月十八冀州巨鹿郡奮武軍大營
暮春的寒風卷過巨鹿原野,深青色的奮武軍旗在營壘上空獵獵作響。雖已入夏,北地寒意猶存,營中兵卒已換下厚重冬衣,深褐色的皮劄甲與暗灰色的鐵劄甲在操練的號子聲中折射著冷硬的光。
蹄聲如雷,由遠及近,踏碎了午後營盤的肅整。轅門處當值守卒精神一振,隻見數騎風馳電掣般奔來,當先一人,正是離營三月有餘的參軍陳宮!他一身文士袍沾染塵土,麵容疲憊卻難掩眼中銳利精光,身後幾名護衛亦是人馬俱疲。
“速報中郎將!陳參軍歸營!”守門隊率不敢怠慢,一邊令人飛報,一邊大開轅門。
中軍帥帳內,王康正與程昱、趙雲、典韋等議事,聞報霍然起身:“快請!”
帳簾掀起,陳宮挾著一身仆仆風塵踏入,不及寒暄,徑直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絹帛與一方沉甸甸的紫檀木匣,雙手奉上:“主公!幸不辱命!”
王康接過,先展開那明黃絹帛,正是蓋有天子璽印的製書!其文辭華麗,先褒揚王康“掃蕩妖氛,廓清冀土”之功,繼而敕封:
“敕封奮武中郎將王康為:護匈奴中郎將,領度遼將軍,都督朔方、五原、雲中、定襄、西河、上郡、北地、安定八郡諸軍事!假節鉞,得專征伐!”
目光掃過這一個個沉甸甸的頭銜和那廣袤卻早已淪喪胡塵的八郡之名,王康心中波瀾翻湧。護匈奴中郎將,主理南匈奴事務;度遼將軍,本駐五原曼柏,屏衛北疆;都督八郡諸軍事,更是將整個河套地區的軍事大權集於一身!假節鉞,更是賦予了臨機專斷、先斬後奏之權!陳宮此行,所謀之大,遠超預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激蕩心緒,又打開那紫檀木匣。匣內紅綢襯底,靜靜臥著:
一枚青銅鎏金虎符,一分為二,虎身鏨刻精細雲紋,虎目鑲嵌黑曜石,凶威凜凜,此乃調兵信物。
一杆九旒玄色旌節,以赤黑二色犛牛尾為飾,長杆筆直,象征統帥權威。
一套鎏金鏨銀的將軍儀仗令牌,包括“使持節”、“度遼將軍”、“護匈奴中郎將”、“都督八郡諸軍事”等字樣的信牌。
“好!好!公台辛苦!”王康將虎符緊握手中,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卻點燃了胸中豪情。他看向陳宮,“洛陽情勢如何?”
陳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聲音壓低:“衛茲先生鼎力相助,重金開道。十常侍之首張讓,貪鄙尤甚,金餅五十、明珠一斛、精金五十斤,便喜笑顏開。大將軍何進,看似剛直,其左右心腹亦非鐵板,玉璧五對、金餅三十,足以讓其默許。朝中袞袞諸公,聞‘河套’二字,或嗤之以鼻,或避之唯恐不及,無人阻撓。隻道是驅虎吞狼,樂見其成。”他頓了頓,“製書已下,天使不日將至營中宣旨,走個過場。”
“驅虎吞狼?嗬,正合我意!”王康冷笑一聲,隨即目光轉向輜重營營正王禰,“子慎!”
“末將在!”王禰肅然出列。
“即刻選派得力心腹,持我親筆書信,快馬加鞭,疾馳陳留!”王康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告知王家村、趙家堡、高家莊父老,王康已受命鎮守北疆河套!凡我三村子弟家屬,及願追隨北遷之鄉鄰父老,儘數收拾行裝細軟!命彭脫——”
他目光轉向輔兵軍司馬彭脫:“著你即刻點齊兩千輔兵!要最精壯可靠、熟悉鄉情者!由你親自統率,南下陳留!接應、護衛我三村父老及願隨行之鄉鄰,舉村北遷!一路之上,務必確保安全!遇關隘,可出示朝廷製書副本及本將印信!務必周全!”
“末將領命!”彭脫抱拳,聲如金石,“人在,鄉親在!”
“告訴鄉親們,”王康語氣放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河套雖遠,然沃野千裡,水草豐美。到了那裡,自有良田屋舍,不必再擔驚受怕!願隨我王康者,必不負之!”
“諾!”王禰、彭脫齊聲應命,匆匆出帳安排。
幾日後,朝廷天使果然至營,宣旨賜印,全套儀仗旌節交割完畢。天使趾高氣揚,宣旨後便匆匆回洛複命,對營中肅殺軍容與即將開始的萬裡遷徙,漠不關心。
帥帳之內,巨大的北疆輿圖鋪展。王康、程昱、陳宮、高順、於禁、王固、典韋、趙雲、張合等核心將領圍聚圖前。炭盆映照著眾人凝重而銳利的目光。
“父老北遷,大軍赴任。此去朔方,路途遙遠,凶險未卜。”王康手指輿圖,“兩條路可選:其一,出冀州,經並州太原、雁門,直趨雲中、朔方。其二,借道司隸,過河東,入並州西河郡,再北上雁門,入朔方。諸位,議!”
高順目光冷峻,手指第一條路線:“太原、雁門一線,乃並州腹心。然並州刺史張懿,性情不明。我數萬大軍借道,恐其猜忌,橫生枝節。且此路山巒疊嶂,不利我龐大車隊輜重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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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禁沉穩接口:“末將附議。第二條路,過司隸河東郡,乃朝廷直轄,有製書旌節在手,地方郡縣不敢過分刁難。入西河郡後,雖近南匈奴王庭所在美稷,然我大軍在側,旌節威儀,彼等未必敢輕舉妄動。且西河至雁門,有秦直道遺跡可循,道路相對平闊,利於車馬大隊行進。”
張合出列,身為冀州本地俊才,對北地路徑頗為熟悉:“稟中郎將,於校尉所言甚是。西河郡雖近胡庭,然自前漢以來,直道維係,沿途尚有烽燧舊堡可作依托。且我大軍行止,正可震懾沿途胡部,揚我新任護匈奴中郎將之威!”
趙雲星目微凝,補充道:“河東富庶,或可補充部分糧秣。且大軍過境,亦可震懾河東可能存在的宵小。”
陳宮撫須,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更重要者,走河東、西河一線,正可讓沿途郡縣、胡部,親眼目睹我奮武軍之軍容!讓那‘護匈奴中郎將、都督八郡’之名,與這玄赤旌旗一道,深深烙印於彼等心中!此乃立威之始也!”
王康目光掃過輿圖,最終重重一點河東郡的位置:“善!就依此策!大軍主力,攜大部輜重、匠作營、輜重營,走河東,經西河,過雁門,直趨朔方郡臨戎城注:東漢朔方郡治)!”
他隨即下令:
高順、於禁、王固!整肅本部戰兵,十日後開拔!行軍序列,陷陣為前鋒,中壘護中軍,虎賁殿後!嚴明軍紀,秋毫無犯!”
“典韋、趙雲!虎衛營為全軍鋒刃,護衛中軍帥旗!”
“王續、王憲、張合!驍騎三千,分作三股,輪番遊弋大軍前後左右十裡,哨探警戒,驅散閒雜,確保通路!”
“王栓!斥候隊前出百裡,探明路徑、水源、宿營地及沿途勢力動向!”
“程昱先生統籌全局,協調各部!陳宮隨軍參讚,兼理與地方交涉!”
“王禰!輜重營統籌糧秣分發、牲畜管理、車仗序列!匠作營隨軍,沿途擇機修補器械!”
“彭脫所率護衛鄉親之兩千輔兵,完成接應後,不必回巨鹿,直接護鄉親北上,乘船走水路進朔方!”
一道道軍令清晰明確,諸將轟然領命。
光和八年,五月初一,吉。
巨鹿大營轅門洞開。深青色的軍旗、玄赤色的奮武旌旗、新授的九旒節鉞、威嚴的儀仗,在初夏的陽光下獵獵生輝,耀目生寒。
王康一身嶄新的鐵劄甲,外罩深青色織錦戰袍,腰懸橫刀,手持節鉞,端坐於神駿的黑風之上。典韋、趙雲分持雙戟、亮銀槍,侍立左右,鐵劄重甲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暗灰色。身後,是列陣完畢的鋼鐵洪流:
深青如林的陷陣營五千)、深褐如山的於禁中壘營五千)、熾烈如火的王固虎賁營五千)!暗灰色鐵塔般的虎衛重騎兩百)!奔騰如雷的三千驍騎王續左、王憲右、張合中)!輕捷如風的斥候百騎!以及龐大的匠作營二千四百)、輜重營二千六百五十)隊伍!輔兵營一萬二千眾,亦將隨後分批啟程,押運後續輜重。
戰鼓擂響,號角長鳴!
“啟程——!”王康手中節鉞前指,聲震四野。
“萬勝!萬勝!萬勝!”數萬將士的怒吼直衝雲霄,大地為之震顫。
鋼鐵洪流緩緩啟動,碾過巨鹿的原野,向著西北方向,踏上了通往河東、通往西河、通往雁門、通往那遙遠而未知的河套朔方的萬裡征程。深青與玄赤的旗幟,在風中交織,如同燃燒的火焰,灼燒著北方的天際。家國萬裡,前路烽煙,這支在血火中淬煉出的鐵軍,將在這崩壞的亂世,向著塞北的蒼茫,去開辟屬於他們的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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