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十一月初八公元193年),子夜。秦嶺黑風峪東口。
持續十餘日的罕見暴雪終於停歇,鉛灰色的厚重雲層裂開縫隙,慘淡的月光灑落在被踩踏得泥濘不堪的山道上。四萬並州步騎如同蟄伏已久的巨獸,無聲地聚集在隘口東側相對平緩的坡地。徐晃站在一塊覆滿堅冰的巨岩上,抹去眉毛胡須上凝結的厚重冰碴,目光穿透清冷的夜色,投向山下約五裡外的析縣縣城。縣城輪廓模糊,僅有稀疏的燈火在城牆和幾處高大建築上閃爍,更顯沉寂。連續多日的大雪和嚴寒麻痹了守軍的警惕,加之秦嶺天險阻隔,他們絕難料到,一支數萬人的大軍已如幽靈般懸在頭頂。
“紀靈那廝,怕是還在武關烤著火,做夢都想不到我們能翻過這鬼門關。”靖武營校尉王猛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難掩興奮。
徐晃嘴角扯出一絲冷硬的弧度:“他想不到,析縣守將更想不到。傳令!”他聲音陡然轉厲,雖低沉卻清晰地傳入周圍將校耳中,“陷陣營李敢)、中壘營趙平)為前導,肅清城外哨卡,直撲東、西二門!靖武營王猛)、振武營郝昭)跟進,擇機登城!強弩部集中所有蹶張弩,由彰武營孫德)、忠武營吳霸)護衛,占據城外高地,壓製城頭!豹騎營廖化)、驃騎營胡遵)、越騎營郭淮),待城門洞開或城牆突破,即刻衝入,分割剿殺!三更動手,拂曉之前,我要坐在析縣縣衙!”
“諾!”眾將低吼領命,迅速融入黑暗,調動部屬。
析縣城頭,守軍哨卒裹著破舊的皮襖,抱著長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連續多日的大雪封山,連鳥獸都絕跡,更彆說敵人了。城內僅有的三千郡兵,大半縮在營房裡圍著火塘取暖。當第一波塗成黑色的弩矢如同來自地獄的毒蜂,悄無聲息地釘入城頭哨卒的咽喉、胸膛時,析縣脆弱的寧靜被徹底撕裂!
“敵襲——!”淒厲的慘嚎隻發出半聲便戛然而止。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聲驟然響起!城外幾處稍高的土丘上,數百架蹶張弩同時激發!特製的破甲重弩矢在月光下劃出致命的弧線,狠狠攢射在城頭垛口!剛剛被驚醒、探出頭來的守軍如同被割倒的麥子,瞬間倒下一片,慘叫聲此起彼伏。
“壓住!彆讓他們露頭!”彰武營校尉孫德厲聲催促著弩手。強弩的持續覆蓋,將城頭守軍死死壓製在垛牆之後。與此同時,陷陣營、中壘營的重甲銳卒已如兩道黑色的鐵流,無聲而迅猛地撲到城下。簡易的雲梯被迅速架起,鐵爪飛鉤拋上城頭。
“登城!”李敢、趙平身先士卒,口銜橫刀,一手持盾,一手攀梯,猿猴般向上猛躥!城頭幸存的守軍試圖探身投擲滾木礌石,立刻被城外精準的弩矢射翻。當第一名陷陣營甲士咆哮著躍上城頭,揮舞橫刀劈開兩名驚慌失措的守軍時,析縣的命運已然注定。
東、西兩處城門幾乎同時遭受了工兵營的集中爆破。轟隆!轟隆!兩聲沉悶而巨大的爆響撕裂夜空,堅固的包鐵木門在火光與煙塵中四分五裂!早已等候在門外的豹騎營、驃騎營鐵騎,在廖化、胡遵的怒吼聲中,如同決堤的洪流,挺著丈八騎矛,轟然撞入城內!
戰鬥在拂曉前結束。析縣三千守軍,被斬首八百餘,餘者儘數潰散投降。南陽盆地西大門,洞開!
同一夜,武關北七十裡,商於古道。
張遼身披白色鬥篷,伏在冰冷的山脊岩石後,鷹隼般的目光緊盯著下方蜿蜒於山穀中的武關北翼補給道。雪花早已停歇,月光清冷地灑在山林間。
“將軍!徐晃將軍飛騎急報!析縣已克!”一名斥候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上山脊,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張遼眼中精光暴射,猛地起身:“好!徐公明不負眾望!傳令全軍,卸去偽裝,亮火把!目標武關北山隘口,全速突進!”
嗚——!
蒼涼的牛角號瞬間劃破寂靜的山穀。原本潛伏在密林雪窩中的一萬五千遊騎營、驍騎營、狼騎營騎士紛紛躍上馬背,點燃早已備好的鬆油火把。刹那間,整條北側山道亮起無數跳動的火光,如同一條烈焰長龍,在漆黑的山嶺間驟然顯現,以驚人的速度撲向武關北翼!
武關城頭,十一月初九,醜時末。
城樓內爐火正旺,紀靈正與幾名心腹部將飲酒驅寒。連日大雪,秦嶺道路斷絕,加之北麵張遼的騎兵一直在渭南晃悠,他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了不少。
“報——!”一名哨卒連滾帶爬撞入城樓,麵無人色,“將軍!北…北麵山道!火把!無數的火把!正朝隘口撲來!”
“什麼?!”紀靈手中酒杯哐當墜地,一個箭步衝出城樓,撲到北側垛口。
隻見北麵黑沉沉的山巒之間,一條由無數火把組成的洶湧火龍,正以駭人的速度沿著崎嶇的山道俯衝而下,直指武關北側那道相對平緩、負責糧秣轉運的山隘!火光映照下,隱約可見奔騰的馬影和騎士揮舞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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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遼!是張遼的騎兵!”紀靈頭皮發炸,瞬間明白中了聲東擊西之計!“快!調集人馬!堵住北隘口!絕不能讓他們衝進來!”
然而,倉促之間,守軍從溫暖的營房集結,再頂風冒雪衝上北側山地隘口,談何容易!當紀靈親率三千精兵氣喘籲籲趕到北隘口時,張遼的前鋒遊騎營輕騎,已如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捅穿了隘口處匆忙布防的數百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