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十月公元202年11月)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浸透鄴城宮闕的飛簷。袁紹裹著厚重的玄貂大氅,枯坐於溫熱的椒房殿內,案幾上一份來自遼東的染血軍報,被炭盆跳躍的火光映得刺目驚心。那上麵柳毅、陽儀兩個名字,如同淬毒的釘子,狠狠紮在他心頭——去歲趁他西征並州,此獠竟敢悍然寇邊,掠殺幽州子民逾萬,焚毀邊城三座!奇恥大辱,豈能不雪?
“主公!”謀士沮授字公與)的聲音打破殿內凝滯的死寂,“遼東公孫度,跳梁小醜,癬疥之疾。今王康徙空司隸,根基深植雍涼,其勢已成心腹大患!當務之急,乃固河北根本,聯曹抗王,豈可因一時之忿,空耗精銳於邊鄙之地?”
“公與此言差矣!”郭圖字公則)立刻出列反駁,聲音尖利,“遼東之辱,河北軍民切齒!若不雷霆報複,何以震懾四方?何以聚攏人心?況王康新得司隸徙民,正埋頭舔舐傷口,無暇東顧!此乃天賜良機,一舉蕩平遼東,永絕後患,正可揚我河北雄威!”
袁紹蠟黃的臉上肌肉抽搐,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份軍報,公孫度那跋扈的姿態仿佛就在眼前。他猛地一拍案幾,震得筆硯跳動:“孤意已決!顏良、文醜!”
“末將在!”階下兩員虎軀雄壯的巨擘轟然應諾,聲震殿宇。顏良麵如重棗,目若朗星;文醜豹頭環眼,氣勢凶悍。此二人,乃河北柱石,萬夫莫敵。
“命爾二人統精兵十萬!步騎各半!”袁紹的聲音帶著病態的亢奮,“踏平襄平!擒殺公孫度父子!孤要柳毅、陽儀的人頭,懸於鄴城北門!”
“末將領命!必為主公雪此奇恥!”顏良、文醜抱拳怒吼,殺氣騰騰。
“田豐!”袁紹目光轉向左側那位麵容清臒、神色剛毅的謀士。
“臣在。”田豐字元皓)持笏出列,眉頭微蹙。他深知此戰凶險,遼東苦寒,路途遙遠,更懼王康趁虛而動。然主公盛怒之下,諫言已如逆鱗。
“汝為軍師,隨軍參讚!務必助顏、文二卿,克竟全功!”袁紹不容置疑。
“……臣,遵旨。”田豐深深一揖,將憂慮沉入心底。十萬大軍,河北近半精銳,此去遼東,勝則雪恥,敗則動搖國本!
幾乎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淮南壽春城頭,討逆將軍、吳侯孫策字伯符)一身赤甲,憑堞遠眺。城下,浩蕩的江水滾滾東去,曾經旌旗密布的北岸曹軍營壘,此刻已空空蕩蕩,隻餘下遍地狼藉的拒馬和廢棄的灶坑。
“報——!”斥候飛馳上城,“曹軍大將曹仁,率軍四萬,已儘數退過淮水,於下蔡、汝陰一線紮營,深溝高壘,轉攻為守!”
“哼,曹孟德倒是知趣。”孫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收回目光,看向身側羽扇綸巾的周瑜字公瑾),“公瑾,王康徙空司隸,曹操如斷一臂,元氣大傷。此時不取荊襄,更待何時?”
周瑜目光沉靜如深潭,輕搖羽扇:“伯符所見極是。曹操退守淮北,乃力有不逮,非不欲爭淮南。然其兗豫根基尚存,若傾力來犯,我亦難擋。今其主力西喪於王康,東挫於淮南,實乃南圖中原良機!當速與王康結固盟好,使其牽製曹、袁。我軍則厲兵秣馬,西向荊襄!劉表老邁,蔡瑁庸碌,劉備寄人籬下,荊襄九郡,正可圖之!”
“好!”孫策眼中精光大盛,豪氣乾雲,“傳令三軍,犒賞休整!命子布張昭)籌措糧秣,子明呂蒙)操練水師!待來年春水方生,孤當親提大軍,飲馬漢江!”
宛城,殘破的城垣在秋風中嗚咽。城頭“左將軍劉”的大旗獵獵作響,旗下,劉備字玄德)按劍而立,麵色沉凝。身旁,軍師徐庶字元直)布衣葛巾,目光如電,掃視著城外那片剛剛經曆血戰的焦黑土地。空氣中濃烈的血腥與焦糊味尚未散儘。
數日前,曹操大將夏侯惇字元讓)親率兗州精銳六萬,洶洶南下,直撲宛城要衝。旌旗蔽日,刀矛如林,欲一舉拔除這顆楔入豫南的釘子。其時,劉備麾下僅有新野帶來的萬餘殘兵,加上劉表象征性增派的三千荊州老弱,守備空虛,人心惶惶。
“主公勿憂。”危急時刻,徐庶於中軍帳內排開一方沙盤,以竹枝指點,“夏侯惇性烈如火,恃勇輕進。其軍雖眾,然遠來疲憊,更兼輕我兵少,必求速戰。此乃破敵之機!”
他定下“八門金鎖”之策:命關羽引三千精兵伏於城東博望坡鬆林,多備火油枯柴;張飛率兩千悍卒隱於城西清水河蘆葦蕩;自與劉備坐鎮宛城,僅以弱卒虛守城頭,誘敵來攻。
夏侯惇果然中計!見宛城守備“稀鬆”,狂喜之下,不聽副將李典字曼成)勸諫,親督大軍蟻附攻城。待曹軍主力儘陷於城下泥淖,城頭鼓號驟變!關羽伏兵儘起,火矢如雨,點燃博望坡鬆林,烈焰衝天,截斷曹軍東歸之路;張飛如雷霆般自西殺出,丈八蛇矛所向披靡,直搗夏侯惇中軍帥旗!與此同時,宛城城門洞開,劉備親率白毦精兵,挺矛躍馬,如猛虎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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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麵夾擊之下,曹軍大潰!夏侯惇左目中箭為流矢所傷,非關羽所為),血流披麵,幸得李典、樂進字文謙)死戰斷後,方率殘部狼狽北竄。此役,曹軍遺屍萬餘,被俘數千,輜重儘棄,元氣大傷!
“元直妙計,救宛城於傾覆!”劉備望著城外正在清理戰場的士卒,語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對徐庶的由衷敬佩。
徐庶卻無喜色,目光投向北方:“主公,夏侯惇雖敗,然曹操根基未損,必不肯甘休。宛城殘破,難擋大軍再臨。劉景升劉表)名為增援,實則猜忌,湖陽之兵,名為協防,實為監視。此地…已成險地,不可久留。”
劉備默然,他何嘗不知。湖陽方向,蔡瑁侄子蔡中率領的五千“荊州援兵”,始終逡巡於戰場邊緣,作壁上觀,其意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