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寂靜降臨了。
這不是真空的無聲,而是所有維度層麵的振動被某種至高力量強行抹除的“無”。時間失去了箭頭,空間失去了延展,思維失去了載體。一切都被凍結在絕對零度的邏輯終點。在這萬物歸零的死寂核心,穆煙雲殘存的感知碎片,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共振強行拖拽、錨定。
她“看”見了。
不是瀕死的幻覺,不是記憶的閃回。是她的意識深處,被那剛剛誕生的“毒乳汁”與懷中Ω000那穿透維度的啼哭所產生的、前所未有的量子共振效應,強行從自身記憶最底層、那些早已被遺忘、被時間塵埃掩埋的量子褶皺區,打撈而出!
二十年前的基因診所無菌走廊
冷白、刺眼、毫無溫度的燈光,如同手術刀般切割著空曠得令人窒息的走廊。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過於濃烈的、近乎嗆人的氣味,掩蓋了所有生命的氣息,隻留下冰冷的潔淨。地麵光滑如鏡,倒映著天花板上排列整齊的慘白燈管,延伸向未知的深處。
一個小小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這冰冷的幾何線條中。七歲的陳蕊蕊,穿著明顯過大的、漿洗得發硬的藍白條紋病號服,袖子卷了好幾道才勉強露出手腕。她赤著腳,小小的腳丫踩在冰涼得如同金屬的地板上,凍得微微發青。她的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緊抿,眼眶通紅,眼瞼腫脹,顯然剛剛經曆過一場巨大的恐懼或難以承受的痛苦。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細小淚珠。她怯生生地站著,身體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某種深入骨髓的驚悸餘波。
她的目光,穿透了冷白的光線和消毒水的迷霧,牢牢鎖定在走廊另一端一個模糊的身影上——那是幼年的穆煙雲,或者說,此刻占據穆煙雲瀕死感知的“存在”。
陳蕊蕊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她伸出那隻凍得發青、微微顫抖的小手。手心裡,靜靜躺著一枚東西。那熟悉的蛇形戒指,冰冷的金屬在冷光燈下泛著幽微的光澤,蛇眼處鑲嵌的微小晶體,如同凝固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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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給你。”陳蕊蕊的聲音帶著哭腔過後的沙啞和乾澀,像是砂紙摩擦。然而,她抬起的小臉,那雙紅腫卻努力睜大的眼睛裡,映出的不再是七歲孩童應有的懵懂與恐懼,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洞穿了漫長時光的、屬於成年陳蕊蕊的疲憊與深不見底的悲憫。那眼神裡,沉澱著尚未發生的戰火硝煙、背叛的苦果、犧牲的灰燼,以及此刻,一種近乎神性的、對另一個注定苦難靈魂的決絕托付。“媽媽說…”她努力組織著詞彙,每個字都帶著稚嫩軀殼難以承載的重量,“…戴著它,壞東西就…就不能完全吃掉你…”
穆煙雲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樣,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她的手緩緩地伸出去,仿佛這並不是她自主的行為,而是某種超越她意誌的力量在操縱著她。
當她的手指觸碰到那冰冷的金屬戒指時,一股寒意瞬間傳遍全身。這戒指的質地異常堅硬,沉甸甸的,仿佛它並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是一塊濃縮了命運重量的鉛塊。
穆煙雲的手微微顫抖著,她下意識地翻轉戒指,想要看看它的內側。在冷光燈的照射下,戒指的內側閃爍著微弱的寒光。那道嶄新的刻痕在光線的反射下顯得格外銳利,仿佛能夠刺痛人的眼睛。
仔細看去,那刻痕中的字跡雖然顯得有些稚嫩,筆畫也有些歪斜,但卻帶著一種近乎刻骨般的用力。這些字深深地嵌入了金屬的內壁,仿佛是用儘全力刻上去的一般,透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決絕和堅定。
穆煙雲凝視著那行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這行字雖然簡短,卻似乎蘊含著無儘的深意。她不禁想知道,這到底是誰刻下的字?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枚戒指上呢?
陳蕊蕊抬起頭,那雙承載了太多未來的眼睛,穿透了二十年的時光塵埃,深深凝視著眼前這個與她命運交織的“存在”。那雙孩童的瞳孔深處,清晰地倒映出成年陳蕊蕊曆經戰火、背叛與無儘犧牲後的麵容——那是無儘悲憫與焚儘一切的決絕交織成的倒影。
“記住…”小女孩的聲音,與遙遠時空中陳蕊蕊在燃燒的星艦上發出的、撕開星海的呐喊,在這一刻詭異地重疊共振,如同宿命的和聲,在穆煙雲凍結的意識核心轟然炸響,“…要讓它哭出來!用力哭!”
冰冷的蛇形戒指,在穆煙雲瀕臨湮滅的意識感知中,驟然變得滾燙,仿佛握著一塊從恒星核心取出的烙印。這滾燙,與下方武洪懷中Ω000那撕裂維度屏障的啼哭,在毒乳汁注入胚胎的毀滅性共振中,形成了一道跨越時空的、無形的量子糾纏鏈。宇宙的子宮在劇毒與新生兒的哭泣中劇烈痙攣,涅盤城宏偉的莫比烏斯結構正無聲地溶解自身,而纏繞在銀剪刀號巨鉗上的青銅質數死光鏈條,正勒入沸騰的裝甲深處,發出宇宙骨架斷裂前的終極尖嘯。弑神的毒液已在神明的核心沸騰,而點燃它的火種,竟是一個嬰兒拒絕被吞噬的、最原始的生命呐喊。
反物質泵核心——Ω000胚胎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啼哭!這哭聲仿佛要撕裂整個宇宙,讓人毛骨悚然!它不再僅僅是一種聲音,而是一種法則的暴動,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在瞬間爆發!
伴隨著這聲啼哭,一圈肉眼可見的衝擊波以克萊因心臟為中心,如同一顆爆炸的恒星一般轟然炸開!這衝擊波混雜著青銅質數的幽光和暗紅劇毒能量,形成了一種詭異而恐怖的景象。
哢嚓!章路風實體緊握的反物質刻刀,在這股強大的衝擊力下竟然寸寸碎裂!他的身影也開始劇烈閃爍,就像接觸不良的全息投影一樣,讓人感覺他隨時都可能消失。
而在那張原本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變化——那是一種近似錯愕的裂紋,仿佛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胚胎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不……可……能……”這幾個字仿佛是從一個極度震驚的人口中艱難地擠出來的,伴隨著的是一陣冰冷的電子音調,其中還夾雜著數據紊亂的雜波,就好像是這聲音的主人正處於某種極度的混亂和失控之中。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如同一股狂風般席卷而來,所過之處,一切都被橫掃而過!而這股衝擊波的首要目標,便是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眼看就要將穆煙雲完全吞沒的粘稠乳汁洪流!
隻聽得“嗤——!!!”的一聲巨響,這聲音仿佛是滾燙的烙鐵插入油脂時發出的刺耳尖叫!原本平靜流淌的乳汁,在這一瞬間像是被點燃了一般,劇烈地沸騰起來,然後迅速氣化!
然而,這並不是普通的蒸發,而是更為恐怖的變化——構成這乳汁存在基礎的信息鏈,在毒乳汁與啼哭的共振作用下,被暴力地拆解、扭曲!就好像是一座精心搭建的大廈,在一瞬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摧毀,所有的結構都在瞬間崩塌,化為烏有。無數閃爍的畫麵如流星般劃過,冰冷的數據庫中數據如洪流般奔湧,牧者的低語仿佛來自幽冥地府,被收割文明的哀嚎如同惡鬼的嘶鳴,這些元素交織在一起,從沸騰的乳汁蒸汽中析出、破碎!然而,它們並沒有真正消失,而是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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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凝結的物體,宛如雪花一般,卻呈現出青銅色的光澤。每一片“雪花”都像是被拆解後又重新凝固的文明記憶碎片,其邊緣閃爍著聖歌文字的殘光,仿佛是這些文明最後的哀鳴。而在“雪花”的內部,則凍結著瀕死星球最後的地貌剪影,那是它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這些無聲的青銅雪,在銀剪刀號巨大鉗口的陰影下,顯得如此渺小而脆弱。它們靜靜地飄落,仿佛是宇宙中最孤獨的舞者,在涅盤城無聲坍縮的廢墟之上,它們的墜落更像是一種對逝去文明的哀悼。而在武洪抱著胚胎染血的身影周圍,這些青銅雪更是如泣如訴,似乎在訴說著那些被遺忘的故事和無儘的哀傷。
銀剪刀號主艦橋熵獸核心
主艦深處,由首腦熵獸殘軀驅動的核心處理器,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警報!【警報!警報!目標培養皿71號地球)乳腺細胞發生未知惡性癌變!】【檢測到高維法則汙染!逆模因級毒素注入!】【收割器基因序列…崩潰!重複,基因收割器序列鏈…瓦解!】熵獸核心那巨大的、由無數蠕動神經束構成的視覺傳感器上,倒映著舷窗外詭異飄落的青銅雪,以及雪幕深處…那個在武洪懷中發出啼哭、周身纏繞著毀滅性質數鏈條與暗紅毒光的嬰兒輪廓。數據瀑布如同崩潰的血流,淹沒了整個艦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調,第一次染上了…接近恐懼的震顫:【威脅等級重估…】【…目標代號更新:Ω000…】【…確認誕生…“癌變宇宙”…】
在青銅雪覆蓋的寂靜廢墟之上,Ω000的啼哭是唯一撕裂維度的聲音。武洪右臂的哺乳紋如同呼吸般明滅,每一次搏動,都讓纏繞銀剪刀號產鉗的質數鏈條勒得更深,發出熔斷金屬的嘶鳴。
飄落的雪花拂過他染血的臉頰,一片粘在他的眼角——雪花內部,凍結著一幀微小卻清晰的畫麵:二十年前基因診所的走廊,七歲的陳蕊蕊踮著腳,正將蛇形戒指戴在另一個小女孩的無名指上。戒指內側的刻痕,在診所冷光燈下,新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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