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老周把我從掩體裡拖出來時，我的身體還在發抖。最後那個重力節點啟動後，意識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我靠在斷牆邊坐了很久，才勉強抬起手摸到終端。屏幕裂了，但還能用。我點開監控記錄，回放守夜人的攻擊軌跡。四輪齊射，七處命中，五座單元徹底坍塌。
我沒說話，手指在終端上滑動。零域能力還能調動，但每次嘗試掃描廢墟，太陽穴就像被刀割一樣。我隻能分段操作，一次幾秒，等痛感退下去再繼續。第一輪掃描確認了三處被困人員位置。老周叫了幾個還能動的人，開始清理主乾道。
我們先去了東區居住艙。一截鋼梁壓住了出入口，裡麵有人敲打艙壁。老周帶人用撬棍頂住梁的一端，其他人一起用力。我站在旁邊，用零域輕微調整梁的角度，讓縫隙擴大十厘米。他們終於把門拉開，拉出了四個昏迷的居民。
第二處是兒童活動艙。屋頂塌了一半，支撐結構歪斜。我進去的時候，一個六歲男孩卡在座椅下，腿被卡住動不了。我蹲下來，用手撐住上方的橫板，零域生成一根短柱頂住結構。老周把我扶出去後，我又流了鼻血。這次比之前多，滴在終端外殼上。
蘇晴在臨時醫療點。她把重傷員轉移到地下備用病房，那裡還有手動供氧裝置。呼吸機停了，她就帶著護士輪流踩泵維持供氣。藥品不夠，她把鎮痛劑稀釋三次使用。有人內出血，她直接做開腹止血，沒有無菌室，也沒有備用血漿。
我過去的時候，她正給一個人縫合腹部傷口。她的手套破了，手指沾滿血。看到我進來，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縫針。我站在門口，用零域在醫療點外建了個遮蔽棚，防雨防塵。然後聯係老周，讓他帶人接通應急電纜，恢複照明。
我們三人在臨時指揮所碰頭。地點是原來的技術檔案室，現在隻剩半堵牆。桌上擺著一台能用的終端，連著備用電源。我調出社區結構圖，標記出被毀的五個單元。它們的位置不是隨機的。
“你看這裡。”我把圖像放大，指著能源中樞和居住模塊之間的連接樞紐，“第一擊打在這裡，切斷了主供電線。第二擊摧毀淨水艙的加壓係統，第三擊直接命中醫療站的藥品儲藏區。”
老周盯著屏幕，“他們知道弱點。”
“不隻是知道。”我說，“他們有掃描係統。能實時分析結構穩定性。”
蘇晴坐在角落，摘下手套檢查指尖。她的皮膚發紫，可能是長時間低溫操作導致的循環問題。她忽然說：“傷員裡有三人出現輻射灼傷症狀，但周圍環境檢測不到超標輻射源。”
我停下動作，“你說什麼？”
“他們的傷口帶有高頻粒子殘留，像是被某種定向波束掃過。不是爆炸造成的。”
我立刻調出最後一段監控視頻。慢放守夜人第四發起飛前的畫麵。在火炮充能的同時，有一道微弱的信號脈衝從北麵廢墟發出，持續0.3秒。我把它提取出來，和灰點技術波形對比。完全吻合。
“是定位係統。”我說，“他們在攻擊前用高頻掃描鎖定薄弱點，然後精確打擊。”
老周站起來走到門口，看向北方。那邊的廢墟安靜得不正常。沒有追擊，沒有後續行動。這一輪攻擊像是完成了某個目標就停止了。
“這不是為了占領。”我看著終端上的數據，“也不是為了資源掠奪。”
“那是為了什麼？”蘇晴問。
“測試。”我說，“他們在測試這套係統的實戰效果。我們是實驗對象。”
老周回頭，“誰會這麼乾？”
“灰點。”我指著終端裡的波形圖，“上一輪戰鬥我們拍到了他們的銘牌。守夜人用的是灰點的能源模塊，現在又用了他們的掃描係統。這不是合作，是技術支持。”
蘇晴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他們是實驗方，那下次攻擊可能會更準。”
“不會等下次。”我說，“這次他們打了五處，社區還能撐。下次可能就是十處，十五處。直到整個係統崩潰。”
老周走回來，拿起桌上的對講機碎片，“我們現在怎麼辦？”
“先救人。”蘇晴站起身，“我能撐住現有的傷員，但需要新的藥品和設備。儲藏艙沒了，得想辦法補充。”
“電力也要恢複。”我說，“沒有電，零域節點無法穩定運行。我現在的狀態撐不了太久。”
老周點頭，“我去帶人查變電站，看能不能重啟備用線路。”
他們離開後，我坐在角落裡，打開終端日誌。我把三次掃描信號的坐標連成一條線，反向推導發射源位置。結果指向北麵廢墟深處的一個地下掩體。那裡原本是舊城電網調度中心，結構堅固，適合隱藏大型設備。
我又調出守夜人火炮的部署圖。兩台主炮架設在商場頂層，但背後有電纜接入地下。繼電器被炸後，他們五分鐘內恢複了供能。說明地下有備用電池組，而且容量不小。
我把這些信息整理成簡報，標記出三個可疑點：地下信號源、能源補給點、可能的遠程控製終端。準備明天親自去查。
蘇晴做完最後一例手術回來時，天已經黑了。她靠在牆邊坐下，摘掉口罩，臉上全是汗。她的手指還在抖，但眼神清醒。
“還活著的都處理完了。”她說，“有兩個人可能撐不過今晚，但我已經儘力。”
我點點頭，“謝謝你。”
她搖頭，“彆謝我。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外麵風大了起來，吹得遮蔽棚嘩嘩響。老周第三次巡邏回來，帶回一張照片。他在燃燒的運輸車殘骸旁發現了一個零件，上麵有灰點的標誌。他把它放進懷裡，沒說話。
我坐在終端前，把三個可疑點標紅，設定自動提醒。隻要精神力恢複到安全線以上，我就出發。
蘇晴靠牆睡著了。老周坐在門口，手裡握著一把扳手。
我盯著北方的黑暗。
那裡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但我知道，他們還在看著。
我的手指放在終端關機鍵上。
下一秒，屏幕突然閃了一下。
一行字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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