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的空氣凝滯如鐵。
白熾燈的光慘白,將牆壁和地麵都照得毫無血色。
趙金寶坐在審訊椅上,手腕和腳踝都被鐐銬固定著。
他身上那件可笑的紅衣已被換下,換來的是一身灰色囚服。
那張經過多次整容的臉,在失去妝容和假發後,顯得怪異浮腫。
但他異常平靜,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嘲弄。
仿佛坐在這裡的,不是階下囚,而是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陳鋒和高健坐在他的對麵,兩人麵前的桌上堆著厚厚的卷宗。
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天的審訊了。
三天來,無論他們用什麼方法,趙金寶都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趙金寶,我們再問你一遍。”陳鋒的聲音沉穩,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八年前,探索號科考船在南海失事,船上十六名人員遇難,此事是否與你有關?”
趙金寶緩緩抬起眼皮,瞥了陳鋒一眼。
他輕蔑地笑了。
“警官,這個問題你們已經問了不下二十遍了。”
“我的回答也同樣隻有一句。”
“與我無關。”
他的聲音沙啞卻清晰,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高健將一份文件推到他麵前。
文件上是劉莽的供詞,上麵有劉莽親筆的簽名和手印。
“你的同夥劉莽已經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高健的聲音帶著壓迫感。
“他指證你就是當年那場慘案的主謀之一,外號蠍子。”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到什麼時候?”
趙金寶的目光在那份供詞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開了。
他甚至發出一聲嗤笑。
“劉莽?”
“一個為了活命,可以出賣恩師的叛徒,他的話你們也信?”
“警官,我要是你們,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至於我作為趙德海,收了些不該收的錢,辦了些不該辦的事,我認。”
“你們想怎麼判就怎麼判。”
“但是想把殺人這種罪名扣在我頭上,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心吧。”
他一副油鹽不進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高健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這個混蛋太囂張了!
陳鋒按住高健的手,示意他冷靜。
他知道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正中對方的下懷。
陳鋒換了一個角度,試圖從側麵尋找突破口。
“好,我們暫且不談探索號。”
“我們來聊聊你為什麼會選擇來這裡?”
“一個a級通緝犯,一個畏罪潛逃的貪官,你不去南方,不去國外,偏偏跑到我們這個小城市來。”
“而且還男扮女裝,混進了一個管理最嚴格的軍屬大院。”
“趙金寶,你這麼做總得有個理由吧?”
這個問題似乎終於觸動了趙金寶。
他那雙平靜的眼睛裡,閃過波瀾。
但他很快就將這情緒掩蓋了下去。
“理由?”
“我喜歡這裡的氣候,不行嗎?”
他用近乎無賴的語氣回答道。
陳鋒沒有被他的態度激怒,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異樣。
他知道自己問對方向了。
“喜歡這裡的氣候?”陳鋒笑了笑,笑容裡帶著冷意。
“據我所知,你從小在南方長大,當兵也在南方,後來當海盜更是在熱帶海域。”
“一個習慣了潮濕溫熱氣候的人,會突然喜歡上我們這裡乾燥寒冷的冬天?”
“趙金寶,這個謊編得可不太高明。”
趙金寶的臉色變了變。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來這裡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陳鋒一字一頓地說道。
“因為在這個城市裡,有你放不下的東西。”
“或者說,有你必須回來處理的事情。”
審訊室裡再次陷入沉默。
這一次,沉默的主角換成了趙金寶。
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陳鋒能感覺到,對方的心理防線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決定再加一把火。
“我們調查過你的過去。”
“在你成為趙德海之前,在你成為蠍子之前,你還隻是一個叫趙金寶的普通退伍兵。”
“那個時候,你就在我們這座城市生活過一段時間。”
“你在這裡結過婚,有過一個家庭。”
“你的妻子叫李慧蘭,是紡織廠的女工。”
“你們還有一個兒子。”
當李慧蘭這個名字從陳鋒口中說出時,趙金寶的身體猛地一顫。
這個微小的動作沒能逃過高健和陳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