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科長相親失敗的事情,像一陣風,在家屬院和紡織廠的小圈子裡流傳開來。
介紹人那個大媽覺得臉上無光,添油加醋地把責任都推到了趙科長身上。
她說趙科長木訥寡言,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還說他小氣,連頓像樣的西餐都舍不得請。
趙科長對此一概不知,隻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那頓不歡而散的飯局,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現實的堅硬。
他並非貪戀那個女孩的美貌或家世。
趙科長隻是無法忍受,自己引以為傲的軍人身份,在對方眼裡,竟成了窮當兵的代名詞,一文不值。
那種輕蔑和鄙夷,像一根刺,紮進了他的心裡。
趙科長從餐廳出來,沒有回家。
深秋的冷風吹在臉上,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不想把這股憋悶的情緒帶回家,讓年邁的父母擔憂。
趙科長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街角的巷子裡,透出一盞昏黃的燈光,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酒館很小,隻有四五張桌子,彌漫著酒香和花生米的味道。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吧台後,慢悠悠地擦著杯子。
趙科長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老板,一瓶二鍋頭,一盤花生米,再來個拍黃瓜。”
“好嘞。”老板應了一聲,很快就把酒菜端了上來。
趙科長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裡,讓他覺得無比痛快。
仿佛心裡的鬱結之氣,也隨著這口酒,被衝散了一些。
他一口酒,一顆花生米,一個人默默地喝著。
酒館裡很安靜,隻有老板收音機裡傳出的戲曲聲。
趙科長不喜歡這樣的安靜。
這讓他更容易想起剛才那個女孩刻薄的嘴臉,和她那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可不就是那隻癩蛤蟆嗎?
年過三十,沒房沒車,隻有一個保衛科長的虛職,每個月拿著幾十塊錢的死工資。
這樣的條件,憑什麼去奢望天鵝肉呢?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就在這時,酒館的門被推開了,風鈴發出一陣響聲。
一個女孩走了進來。
女孩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
她戴著黑框眼鏡,長發簡單地紮在腦後,看起來文靜,甚至有些怯生生的。
她似乎也沒想到酒館裡還有彆人,看到趙科長時,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地低下了頭。
女孩找了張離他最遠的桌子坐下。
“老板,一瓶啤酒,一盤花生米。”她的聲音很輕。
趙科長有些意外。
這麼一個文靜的姑娘,怎麼會一個人來這種地方喝酒。
他沒有多想,繼續喝著悶酒。
酒過三巡,趙科長的臉頰泛紅。
他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那些煩心事,似乎都隨著酒精的蒸發,變得模糊起來。
哐當一聲脆響,打破了酒館的寧靜。
趙科長循聲望去,隻見那個女孩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她麵前的啤酒杯倒在地上,碎成幾片,酒液灑了一地。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孩慌忙地彎下腰,想用手去撿玻璃碎片。
“彆動!”趙科長和酒館老板幾乎同時喊出聲。
趙科長站了起來,幾步走了過去。
他從老板那裡拿來掃帚和簸箕,利落地將地上的碎玻璃和酒漬打掃乾淨。
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動作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