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死寂,被大伯母一聲尖銳的質問打破了。
“顧建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因為憤怒和震驚而變得扭曲。
大伯母指著那個女孩,又指著自己的丈夫,氣得渾身發抖。
顧建國像是被人從夢中打醒,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女孩的臉。
那張臉,和他記憶深處的一張臉,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
像,太像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你,你是誰?”顧建國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女孩看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掉。
她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
一層層地打開,裡麵是一張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和一封信。
“我叫顧盼。”女孩哽咽著說。
“我媽,叫林婉。”
“這是她臨走前,讓我交給你的。”
顧盼將照片和信,遞到了顧建國麵前。
顧建國伸出手,那隻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接過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笑靨如花的年輕女子。
正是他下鄉時,認識的那個女知青,林婉。
而照片的背景,就是他們當年一起勞動過的那個小山村。
顧建國的大腦,一片空白。
塵封的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想起了那個熱情、勇敢、像一團火一樣的姑娘。
想起了他們在鄉下的那段短暫而炙熱的感情。
也想起了,他回城前,林婉哭著對他說,她好像,懷孕了。
當時,他被回城的喜悅衝昏了頭腦,隻當她是想留住自己的借口。
他答應她,回去後安頓好了,就立刻回來接她。
可這一走,就是近二十年。
他不是沒有想過回去找她。
但回城後,在父母的安排下,他很快就和現在的妻子結了婚,生了顧言默。
單位、家庭、孩子,各種各樣的事情,像枷鎖一樣,將他牢牢地困在了這座城市裡。
回去的念頭,就在日複一日的瑣碎生活中,被慢慢地消磨掉了。
他甚至用“她可能早就嫁人了”這樣的借口,來麻痹自己內心深處的那絲愧疚。
他以為,那段往事,早就被時間掩埋了。
卻沒想到,今天,以這樣一種方式,被重新翻了出來。
而且,還帶來了一個他從不知道存在的女兒。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大伯母突然尖叫起來,一把搶過顧建國手裡的信,撕得粉碎。
“這是騙子!一定是騙子!”
她狀若瘋狂地衝向顧盼,想去撕扯她的頭發。
“你這個小狐狸精!跟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想來騙錢是不是!”
“我打死你!”
“大嫂!你冷靜點!”
顧言洲和顧言默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情緒失控的母親。
肖芷涵也趕緊上前,將嚇得臉色慘白的顧盼護在了身後。
“媽!你乾什麼!”顧言默急得大喊。
“我乾什麼?我倒要問問你爸乾了什麼!”大伯母掙紮著,哭喊著。
“他在外麵跟野女人生了野種,現在都找上門來了!我們顧家的臉,都讓他給丟儘了!”
她的哭喊聲,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戳在顧建國的心上。
也戳在了顧盼的心上。
顧盼的身體,在肖芷涵的身後,抖得不成樣子。
“我不是,野種。”她的聲音很小,卻帶著一種倔強。
“我媽,不是野女人。”
她抬起頭,那雙含著淚的眼睛,倔強地看著那個歇斯底裡的女人。
“我媽說,你們當年,是真心相愛的。”
“她,她等了你一輩子。”
顧盼的話,讓顧建國的身體,猛地一晃。
他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兒,看著她那雙和林婉一模一樣的眼睛。
巨大的悔恨和愧疚,像潮水一樣,將他徹底吞噬。
“婉兒她,她還好嗎?”顧建國顫抖著問。
顧盼看著他,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搖了搖頭。
“我媽,去年冬天,就走了。”
“她是生病走的,走的時候,很痛苦。”
“她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來首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