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生日過後不久。
在一個看似與過去七百多個日夜並無不同的黃昏。
天際被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與絳紫,為異能總協龐大的建築群勾勒出肅穆的剪影。
溫菲爾剛剛結束了訓練場內高強度的訓練,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又被運轉的異能悄然蒸乾。
他婉拒了同期訓練者結伴返回的邀請,如同過去兩年裡的許多次一樣,獨自踏上了返回陳教授住所的路徑。
他習慣性地選擇了一條相對僻靜的小路,這條路需要穿過一小片人工林蔭道和幾條老舊巷道。
並非為了欣賞落日餘暉,而是由於應對上官泠空那神出鬼沒的空間係異能,溫菲爾養成了永遠保持對環境的最大掌控的習慣。
於是他的精神力如同無數根無形的觸須,以他為中心,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編織成一張覆蓋周圍百米範圍的網。
風中樹葉的每一次搖曳,牆角昆蟲的細微爬動,遠處主路上車輛駛過的沉悶回響……一切動靜都在他的監控之下。
這也是這些年嚴苛訓練烙下的印記。
然而,就在他走到巷道中段,前後視線都被建築物遮擋的刹那,一股帶著強烈侵入性的精神力量瞬間席卷而來,將他完全包裹。
這股精神力似乎帶著催眠的能力。
它試圖麻痹他的意識,讓他如同提線木偶般失去自主能力。
周圍熟悉的景物在精神力的乾擾下開始微微扭曲、晃動,仿佛隔了一層晃動的水波。
根本無需思考,溫菲爾烙印在戰鬥本能深處的反應已然啟動。
識海之中,代表著【寶劍首牌】悍然斬向那股試圖纏繞而來的外來力量。
與此同時,他全身瞬間緊繃起來,身體微微下沉,進入了隨時可以反擊的最高戒備狀態。
以他如今經過上官泠空千錘百煉的精神強度和對空間波動的敏銳感知,完全有能力在受到實質性影響前,進行反擊。
但,在戰鬥即將展開的前一秒,溫菲爾察覺了這股精神力中莫名的熟悉感。
腦海中,有破碎不堪的記憶碎片隱隱浮現。
冰冷金屬台刺目的反光,束縛帶勒緊皮肉的觸感、各種儀器探頭貼在皮膚上的寒意,毫無情感波動的注視……
那是什麼?
好熟悉的感覺。
襲擊者……並非尋常的敵對勢力或覬覦他能力的宵小。
他們很可能,與他失去的記憶直接相關。
利弊權衡在瞬息間完成。
強行掙脫、反擊,或許能擒獲一兩個外圍的執行者,但很可能打草驚蛇,讓真正的主使者再次隱入黑暗。
而如果……
電光火石之間,溫菲爾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將計就計,順勢潛入虎穴。
他強行壓製住本能的反抗衝動,放任那股精神力部分滲透,影響他的表層意識。
於是,他臉上“適時地”浮現出迷茫與掙紮,眉頭緊蹙,眼神失去了焦距。
向前邁出的步伐變得虛浮、踉蹌,身體的控製力似乎正在迅速流失。
他“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旁邊斑駁的牆壁以支撐身體,指尖卻在磚石上無力地滑過。
最終,他像是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無力”地沿著牆壁緩緩滑倒在地,雙眼緊閉,呼吸變得微弱而平緩,完美地模擬出一個陷入昏迷狀態的對象。
他倒要親眼看一看,這黑暗中伸出的手,究竟屬於誰,他們如此處心積慮,又想從他這身上,得到什麼。
時間在死寂中流淌了幾分鐘,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
細微到幾乎融入風聲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他的“昏迷”的身體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