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深處,景象豁然變幻,不再是之前那些布滿精密儀器的研究區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令人心悸的場景。
在強行突破了幾條雖然戒備森嚴的通道後,溫菲爾闖入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似乎裡是由被掏空的山腹形成的。
這裡的空氣更加沉悶,混合著濃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同時混雜著絕望氣息。
眼前所見,宛如一個巨大的的囚籠。
無數個透明的圓柱形培養艙,如同冰冷的墓碑般林立,密密麻麻,延伸至視野的儘頭。
有些艙體內,浸泡著難以名狀的,甚至還在蠕動著的生物組織,它們被塑造成違背自然規律的形態。
另一些艙體內,則是處於深度沉睡狀態的人形個體,身上插滿了各種管線、如同提線木偶般。
他們的麵容或痛苦,或麻木,或完全空白。
慘綠色的營養液光芒映照著這一切,為這片空間蒙上了一層幽冥般的色澤。
而在這片巨大囚籠的最深處,一個被強化玻璃隔絕開來的、相對獨立的隔離艙,如同舞台中央的焦點,牢牢抓住了溫菲爾的視線。
隔離艙內,一個身影蜷縮在角落最濃重的陰影裡。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身形單薄得仿佛隨時會破碎。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拘束服,勾勒出瘦弱的輪廓。
一頭如同最濃的夜色凝練而成的長發,失去了應有的光澤,有些淩亂地披散下來,散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那發梢處,沾染著已經乾涸的血跡。
她的臉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近乎透明,緊抿的嘴唇也失去了色彩,帶著一種倔強又脆弱的弧度。
最令人心顫的是她那雙深邃的琉璃色眼眸。此刻,它們正空洞地凝視著虛空中某個不存在的點。
仿佛靈魂已經被抽離,隻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
她的雙手和雙腳,被特製的金屬鐐銬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暮聆。
這個名字,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刺痛,浮現在溫菲爾的意識深處。
儘管記憶依舊被濃霧籠罩,但在看到這個少女的瞬間,一種超越了記憶範疇的悸動與無比強烈的熟悉感,依舊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淹沒了他。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驟然收縮,讓他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這個少女,與他一定有著至關重要、無法割裂的聯係。
可是,一男一女,還有什麼感情是如此濃烈而難以磨滅的呢?
愛情?
不,儘管他現在的身體不過十三四歲,但他能確定,那絕對不是愛情。
視線忽然一陣模糊。
溫菲爾閉了閉眼,眼前,落地燈的暖黃光線撒在深色的書桌上,溫菲爾沒有認出那是什麼地方。
周圍,幾個看不清臉的人正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清。
忽然,他看清了其中一人。
烏黑的長發,琉璃色的瞳孔。
正是剛剛看到的人,隻是看起來比現在大一點,約摸十七八歲的樣子。
她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溫菲爾努力的去聽,才終於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
“……隊長,清醒一點兒。”
“他們審判你,不過是因為害怕你,想要歸訓你而已。”
“……哥,你又沒有錯,是他們誣陷了你。”
“如果氣不過,我們陪你去套那些狗東西的麻袋吧。”
“……”
少男少女的嘴張張合合,溫菲爾卻什麼也聽不見。
耳朵裡一陣嗡鳴,眼前發昏。
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
哪裡炸了?
哦,沒有地方炸了,是他記憶裡有地方炸了。
溫菲爾後知後覺。
視線中漫天的火光映紅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