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曦光殿那扇雕花木門中踏出,深沉的夜色便如潮水般湧來,瞬間將三人包裹。
殿內燈火通明的暖意與喧囂被隔絕在身後,晚風中帶著露水的微涼,輕輕拂過麵頰,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天幕是濃鬱的紺(gan)青色,綴著幾顆疏星,一彎弦月清泠泠地懸著,灑下水銀般的光輝,將宮殿巍峨的輪廓勾勒得清晰而寂靜。
淩曜站在殿前的青石階上,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仿佛要將胸腔裡那份後知後覺的擔憂驅散。
他看了看身旁並排站著的兩人。
左邊是依舊一副懶洋洋姿態,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雲無幻;
右邊是神色冷峻,周身氣息比這夜風更顯寒涼的溫菲爾。
這奇異的氛圍感讓他忍不住想要做點什麼來打破沉默。
那張猶帶少年氣的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問號,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所以……你們倆這算是什麼,不打不相識?”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宮道上顯得格外清晰,讓溫菲爾和雲無幻都微微側目。
雲無幻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她側過頭,那雙眼眸在月光下流轉著狡黠的光彩,瞥向身旁神色不動如山的溫菲爾,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誰知道呢?反正這位溫菲爾小弟弟,身手是真不錯,淩厲得很,差點把姐姐我這把老骨頭給拆了。”
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語氣裡七分是調侃,三分是難以掩飾的欣賞,甚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那聲“小弟弟”叫得自然而然,仿佛早已相識多年。
溫菲爾懶得理她的調侃,他倆還指不定誰大呢。
目光平靜地掠過淩曜帶著疑惑的臉,隻是簡練地開口,聲音如同落在青石上的月光,清冷無波:“回去休息吧。”
他無意在此刻,在此地,與任何人探討眼前這個人,與她的關係。
淩曜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知從這兩人嘴裡怕是問不出更多東西了。
他隻好按下滿腹的好奇與嘀咕,摸了摸鼻子,道:“好吧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說完,他轉身朝著自己住處所在的方向走去,腳步聲在空曠的宮道間漸行漸遠。
一時間,隻剩下溫菲爾和雲無幻兩人,並肩行走在返回的漫長宮道上。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在腳下拉得細長,時而交錯,時而分離,如同他們之間此刻微妙而沉默的氛圍。
四周隻有風吹過廊下時的細微聲響,以及他們自己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這份沉默並未持續太久。
雲無幻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正對著溫菲爾。
月光毫無遮攔地灑在她身上,為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那雙的眼眸在清輝下顯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視人心。
“喂,溫菲爾。”她開口,聲音比平時少了幾分戲謔,多了幾分認真。
溫菲爾也隨之停下,靜立原地,目光迎向她,用眼神無聲地詢問。
雲無幻歪著頭,纖細的手指輕輕點著自己的下巴,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目光卻丈量著溫菲爾每一絲細微的反應。
“你的體術,”她緩緩說道,每個字都清晰無比,“讓我覺得很熟悉啊。”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先前那份玩世不恭的嬉笑已然收斂,露出了底下屬於強者的敏銳。
“我們,”她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從前認識,對吧。或許,不隻是認識這麼簡單。”
溫菲爾心中微動,心湖如同被投入一顆小石子,瞬間波瀾四起。
然而他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連眼神都未曾變過一分:“你想說什麼?”